第47章 产子
“主子……”乌央一脸紧张的看着我，“主子疼得可好些了？”
“啊——”我忍不住逸出呻|吟声。
“大吉大利，喜房里可别说什么行不行的晦气话！”接生嬷嬷挨了过来，伸手在我肚子上一阵摩挲，我又痒又痛，除了恶狠狠的拿眼瞪她外，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气。
无可奈何之下，我晚上睡觉，已习惯性的要在头下加两只枕头，又在脚后跟另外垫只凉枕，饶是如此作为，肚子上的巨大压力却丝毫没有减轻，反而一天天的加重。
“怎么个不一样？”我阖上眼，带着浓浓的倦意嘟哝着，一半意识已昏昏欲睡。
再然后，我竟仿佛听见了哲哲的声音……
“怎么了？！”皇太极警醒的从旁一跃而起，昏暗中见我这副凄惨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慌神道：“是肚子痛？要生了？”
“恭喜皇上、恭喜东大福晋喜得八阿哥！”
开玩笑，我宁可计划生育！
一会儿疼，一会儿睡，时睡时醒的最后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挨了多久，睁眼看时，窗外已是一片透亮。
我摇头，痛得眼泪迸出：“右……右……”
“哦？什么梦？”我斜眼瞄向窗外，宁静幽远的夜晚，稀疏的星光从窗口孤冷的洒了进来。
“很古怪的一个梦，现在回想起来都教人觉得胸口憋闷。”
我疼得浑身打颤。
心里有根弦被轻柔的触动。
他扭头欲喊人，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死死的掐住他，语无伦次的低呼：“不是……抽……抽筋啊！我的小腿抽筋……”
脑海里突然飘过孟古姐姐分娩时的情景，我打了个激灵，猛地惊醒过来。
事实上我正经历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即使想睡也只怕睡不着，除非我昏死过去。
那么巧……
七月初七这日乃是乞巧节，满人其实没这概念，汉家的女孩儿也只是把这天当作拜织女，祈求心灵手巧的一种祝愿。可是以现代人的眼光看，我倒是很希望顺应现代习惯的叫法，把这天当作情人节。
过了会儿，我不再抖个不停，长长的吁了口气，大汗淋漓的重新躺下，无力的哼哼。
“头胎时间是比较长，以后顺了，二胎、三胎的都不是问题了。”
悉窣的声音隔了一段时间，耳边忽然响起婴儿响亮的啼哭声，接生嬷嬷喜气洋洋的抱了婴儿过来贴近我的脸。
打从上月月末开始，哲哲等人便不断派人来问安，而太医也必是一日一检，却并没有说什么不妥的话，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妥当，甚至接生嬷嬷也已被安置在西屋随时待命。
随着产期一天天的临近，我原就敏感的情绪变得越来越忐忑难安，夜里睡下竟是接连梦见当年孟古姐姐分娩难产时的可怕情景。
“庄生蝶梦啊……”他轻叹，“听着很玄的一个典故……”
我急他不急，这孩子看样子是个慢性儿，也不知随了谁了？
“我的八阿哥！”皇太极颤抖着双手从接生嬷嬷手中接过孩子，虽然动作生涩，可那种谨慎呵护的模样却让外表冷酷的他，刹那间抛却了一切伪装。他颤栗的用唇吻着孩子的额头，哽声，“我终于有儿子了！我终于——”热泪淌过他的脸颊，我感动的落泪，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悠然！谢谢你！谢谢你……”
预产期过去好些天了，我的肚子却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最近胎动似乎少了许多，也不知是否只是我的心理作用。
“福晋，用力啊！”有人冲我不断的叫嚷。
“啊——”我屏息用力，死死的拽住了身旁递过来的一只手。
“哦——哦——”睡梦中，我突然惨叫起来，痛苦的弹起上身。
“我也不是太清楚……”身侧的声音透着一丝困惑与迷茫，他伸手轻轻的抚摸我隆起的肚子，“在梦里我见到一个不一样的你……”
“悠然！悠然……”隐隐的，他的眼底居然有片水光在涌动，我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是我害了你！是我害苦了你……”他颤抖着声，我只觉得面上瑟地一热，一滴饱含愧疚与深情的泪水溅落在我脸上。
“生了！生了——”接生嬷嬷兴奋的大叫大嚷。
“我的八阿哥……”我欣慰的笑了起来，虚弱的阖上眼睑，“真好，八阿哥……小八……”
六月初，我的小腿开始浮肿，拿大拇指随便一掐，那上头的肌肤上便凹下去一块，久久不会弹起复原。我的一双脚更是肿得像两只大粽子，平时穿的鞋子此刻根本不可能再套得进去。
于是，我要皇太极今天必须得弄一打红玫瑰送我，他不明白玫瑰是什么，我随口胡扯，告诉他那是月季花。
眼眶渐渐湿润，我含泪哽咽，哑声：“你怎么进来了？”
时间一点点往后推进，阵痛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小腹下坠之感越来越重……中午我勉强咽了两口参汤，这会子精神头倒是足了，没有奄奄欲睡的倦意。
可没等我拿到那束殷殷期盼的月季花，阵痛的第一波便毫无预兆的来临了。
黄昏……我还要挨那么久？
他虽然惊讶于我的古灵精怪，可好在也没太过追问原由，我满心欢喜的找了件最喜爱的衣裳，尽量将痴肥的自己打扮得稍微能入眼些，准备和他共度一个美好难忘的情人节。
意识骤然清醒，我“咝”地声吸气，被随之而来的强烈痛感掠去了一切感知，我随手抓住她的手腕，忍不住痛得嚷叫起来。
“好些了没？”他关切的问我。
我随口应了两声，脑子里稀里糊涂的，根本没法子仔细再辩认他还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全身被浓浓的倦意包裹，悠悠睡去。
手心处全是汗水，汗湿的冷意让我打了个寒颤。我喘吁吁的侧头望过去，不觉一怔。
“东大福晋！”
身下暖暖的有股湿意，我的手攥紧了。
他小心翼翼的替我拿捏小腿肚上紧绷的肌肉，我痛得呲牙。
黄昏很快也过去了，阵痛间隔时间已缩短为分把钟一次，我痛得死去活来，接生嬷嬷在我身下到底在搞什么，我也全然不管不顾了，隐隐约约的好像听见她惊惶的叫了两声，然后一屋子脚步声纷沓。
我眯起眼，视线有些模糊，没等我看清孩子的长相，感动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一切具备，只欠东风！可这个东风始终迟迟不肯刮起！
崇德二年闰四月十二，索伦部乌鲁苏穆丹屯长博穆博果尔率八人来朝，贡马匹貂皮。
索伦部乃是居住于黑龙江上游，贝加尔湖以东，精奇里江两岸的一支民族群落，博穆博果尔精通武艺，才干出众，势力强壮，因此在他的努力下，逐渐壮大成一个集杜拉尔、敖拉、墨尔迪勒、布喇穆、涂克冬、纳哈他等部落联盟的首领，雄据一方。
天哪！我痛得全身冒汗，躺在床上反反复复的哼哼，她们却是视而不见般，若是见我要吃要喝的，她们无有不应，却独独不来指导我该怎么生孩子。
“嗯。太医说就月底前……你做什么梦了？梦见什么了？”
“唔。”我翻个身，轻轻拍了拍他，“古有‘庄生蝶梦’之说，本来就是不知谁入谁的梦境，你觉得你在看他，也许也正是他在看你……”
“皇太极……”我低声唏嘘，“是八阿哥呢。”
乌央显然没想到我竟是如此反应，脸色刷地白了，叫唤道：“嬷嬷快来！主子疼得不行了……”
“是。”他的眼眸闪闪发亮。
不行了！我的力气已经用光了，为什么还要我用力？难道孩子还没生下来吗？
我痛楚难耐的低吟一声，握着他的手添了一份力，心里涨得满满的，似乎有很多很多话要跟他说，可千言万语凝结舌尖，却始终说不出来。
接生嬷嬷让我别慌，能吃就吃，能睡就睡，尽量躺着保持体力。说这不过是刚开始，真正的生产要等阵痛时间缩短为十分钟一次，那才够算准备工作就绪。
“我正做梦呢，突然听你叫得那么凄厉，吓得三魂丢了五魄。”他怜惜且紧张的说，“生产的日子算来也就这几天了吧？”
皇太极毫不犹豫的换手，一把抓住我的右脚脚底，将脚背往上压。
“哪一边？”他急忙慌慌张张的伸手抓住我的左脚。
“梦里你披散着长发，穿着古怪简短的衣衫长裤，站在树下伤心的哭泣，身旁却有个短发男子一直低头安慰你……我不喜欢那个人离你那么近，有心想把他喝走，可是却像被梦魇住了，怎么也挪不开双脚，喊不出声音……就在我愤怒到绝望的时候，那个男的却突然侧头向我看了过来……在那里零散的梦境突然断了，我仿佛变成了那个男的，紧紧的搂住你，侧首冷眼看着梦里的另一个我自己……”
皇太极对他的来朝拜会甚为重视，日夜盛情款待，尽显地主之谊。
我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吃力的维持住精疲力竭的意识：“孩子……抱过来……”
“你……记得我的玫瑰花……啊——”我身子急遽一颤，太阳穴上涨得生疼。
古代男子多忌讳产房血光，更何况他贵为一国之君，怎么可以……
“还有些时候呢。”她咧嘴一笑，“福晋莫急……”转头看向乌央，“姑娘大可禀报皇上，东大福晋一切安好，最迟到黄昏保准能顺产……”
我疲惫的点头，右腿稍稍动一下仍是会有痛觉，但已不像刚才那么要人命了。
乌央心急火燎的去了，我咬着牙，身上一阵阵的发着冷汗。
皇太极不知道现在在干什么，他有没有收到消息？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应该已经在屋外守着了吧？应该有带我要的玫瑰花吧？
他伸手捋开遮挡在我面颊上的发丝，我颈下胸口全是汗珠儿。
八阿哥？！八阿哥！
是他！
这年的夏天对我来说特别难熬，随着身材逐渐臃肿，我的行动也越来越迟缓，然而即便如此，每日里却仍是挥汗如雨，热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