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好好长大吧
蒲荔后来被喻停舟带回了喻奶奶家，喻奶奶看到淋成了落汤鸡的蒲荔很是心疼，立马去拿了几块干净的毛巾来给蒲荔擦拭身子，吩咐她去洗澡后，拿了一套她很久没有穿过的睡衣给蒲荔，就又去厨房里给她煮姜汤。
喻停舟身上也湿了大半，等蒲荔洗完澡后，他便也去了卫生间洗澡换身衣服。
喻停舟拿过去的栗子糕在保温盒里被保护得很好，打开时还有一丝热气，蒲荔拿了一块来吃，边吃边掉着眼泪。
喻停舟没有听到蒲泽生和沈璧允的对话，他来的时候，沈璧允已经上了楼，只剩下蒲泽生隔着一堵门对她破口大骂。
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只是牵着她走出了蒲家，给她套上了电动车的雨衣，把她带回了家。
喻奶奶看着蒲荔喝完姜汤，摸了摸她还是湿漉漉的头发，又从房间里拿出了电吹风来给她吹头发。
“枝枝，你就先在奶奶这儿住着，等心情好点儿了再回家，昂。”喻奶奶跟个哄小孩儿似的，只当她是在蒲家过得不开心，也并不问她为什么会淋这一场雨，又为什么会被喻停舟领回家。
蒲荔只是怔怔地掉泪，半晌才回了一句，“好。”
那之后的舞蹈夏令营，蒲荔自然是没去成，她在喻奶奶家住了一个多月，从开始一个星期的沉默，到后来渐渐变得开朗爱笑了一点。
八月末，蒲泽生来接了她回家。
蒲泽生跟个没事人一样，说蒲荔只是因为暑假舞蹈夏令营的事在跟他闹矛盾，现在马上要开学了，蒲荔还是得回蒲家继续完成学业。
蒲荔低着头不说话。
看着蒲荔一副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喻奶奶说，让她再住几天吧，等开学了，再让喻停舟把她送回去。
蒲泽生到底还是看在喻奶奶的份上离开了。
那天晚上，喻停舟带着蒲荔在屋顶看星星。
蒲荔看着满天闪烁的星星，又把目光转向了抬着头的喻停舟。
星星倒映在他眼里，盛满了更为耀眼的璀璨。
他问，“你和你爸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能说了吗？”
他并不相信白日里蒲泽生的说辞，毕竟那个雨夜蒲泽生的谩骂字字锥心，如果只是因为一个舞蹈培训的意见不合，那为什么要把那样污秽不堪的词语用在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还是他自己的亲生女儿的身上呢？
“我想去舞蹈夏令营，他不让我去。知道我在学校里上舞蹈培训课后，他特别生气，争执间，我出来了，听到了一些他与沈阿姨的对话。”
“他知道我知道了一些过去的事情，所以更加暴怒，让我滚得远远的。”
“他说我不要脸，和我妈一样，是个赔钱货，只知道舞骚弄姿在别人面前搞噱头博关注。他说我克死了我的妈妈和外婆，说我是有娘生没娘养，说……”
“枝枝，你别信。”喻停舟越听眉头就皱得越厉害，最后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道。
“他出轨了。”蒲荔扯了一个惨淡的笑容，说出来这话时，脸上全是平静。
“我也是才知道，妈妈是因为有了我，才放弃的中央歌舞团的工作。”
“他不喜欢妈妈跳舞，也不喜欢妈妈因为中央歌舞团的舞台表演机会经常在别人面前抛头露面。他觉得，那不是正经的工作，是取悦别人的……戏子。”
“他觉得妈妈的光芒太过耀眼，被那么多人注视着，好像迟早有一天就会离开他。他受不了看到妈妈被一群人追捧的样子。”
“他希望的妈妈，是留守家庭的贤妻良母，为他洗手作羹汤。”
“但妈妈接到了她在京舞的导师的电话，邀请她重新出山，代表歌舞团去美国参加一个比赛。”
“她很高兴，她一直是想回歌舞团的。”
“但爸爸并不开心。”
“他跟妈妈大吵了一架，然后妈妈飞去了京北排练，一个月后，妈妈回来了。”
“他就是这一个月期间出的轨。”
“沈阿姨并不知道他有家室，她虽然是妈妈高中时候关系最好的同学，但自从妈妈考去了京舞，她们就很少联系了。”
“妈妈在青城待了几天，就要飞京北和歌舞团的演员们一起飞美国去比赛了。”
“然后上着课的我突然晕倒在了课堂，被送去医务室的时候才知道是发了高烧，老师打电话给蒲先生，蒲先生当时和沈阿姨在一起，不愿意来看我，就扯谎说自己在忙工作，一个电话把妈妈喊了回来。”
“妈妈折返的途中，出了车祸。”
蒲荔说这些时候的语气很是平淡，她将记忆里的事情，和那天听到的蒲泽生跟沈璧允的对话拼拼凑凑，凑出了这样一个完整的故事。
“后来你就知道了呀，我爸怪我害死了我妈，不愿意要我，我就跟在了外婆身边，然后外婆去世，他不得已才把我接了回去。”
恍惚间，有泪水滴落在了嘴边，很咸。
喻停舟轻轻替她拭去眼泪，“别哭，枝枝。”
“这不是你的错。”喻停舟一脸认真的看着蒲荔，“不要责怪自己。”
蒲荔的眼泪不停的掉着，泪眼朦胧的看向了喻停舟，轻声问道，“停舟哥哥，我可以抱抱你吗？”
喻停舟没有说话，而是把蒲荔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蒲荔哭得更凶了。
“枝枝，喜欢舞蹈就不要放弃。你妈妈没有错，她很厉害，成为了中央歌舞团的首席舞者，那可是中央歌舞团啊！”
“跳舞本身就没有错。”
“千万不要因为别人的有色眼镜，因为别人的恶意诋毁，就否定掉你自己，和你所热爱的东西。”
“枝枝，好好长大吧。”
“长大以后，一切就都会变好的。”
“当你有能力自食其力的时候，就不会再害怕因为他而受伤了。”
蒲荔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上课铃声已经响了。
她双手拍了拍脸，强迫自己别再想这些之前的事情，然后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下午的课堂上。
下午她去舞蹈室练舞，看到蒲泽生给她发来的信息，她没回，也没去在意。
蒲熠是有自己的手机的，这间出租屋本来就是蒲泽生给她租的，所以她并不觉得蒲泽生会找不到蒲熠。给她发信息，无非就是问她为什么下午不回去。
晚自习前蒲荔把手机关了机，和往常一样，上了两节晚自习后，第三节晚自习又泡在了舞蹈室。
晚自习下课，裴檩迟在舞蹈室的楼下等着她。
“下周日比复赛吗？”
“对呀，所以今晚多练了会儿。”蒲荔笑了笑，“不好意思啊，让你多等了一会儿。”
“没事，正好背完了一篇古文。”裴檩迟摆了摆手。
一中的路灯一般都会亮到晚上十二点，两个人这会儿借着路灯一块儿走出了校门，没多久就走到了出租屋的楼下。
蒲荔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靠在楼道边穿着一身黑低头看手机的身影。
“停舟哥哥！”
喻停舟抬起头，看到路灯下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的女孩，高高兴兴地朝她跑来。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穿着校服高高瘦瘦的少年。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喻停舟多瞟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裴檩迟，看到蒲荔跑近了在他面前站定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在排练啦！”蒲荔抬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你怎么来啦？”
“没听说吗？”喻停舟狡黠一笑，“小枝枝，我的新戏在你们学校取景，明天就开机了。”
蒲荔撇撇嘴，“你又没跟我说，我去哪里听说呀。”
喻停舟看着小姑娘故作生气的样子，没忍住笑了笑，“好，我的不是，没有提前跟枝枝说。”
蒲荔这才想起来自己身边还跟着裴檩迟，她连忙扯了扯喻停舟的袖子，看向裴檩迟跟他说道，“哥哥，这是我在一中交到的好朋友，他叫裴檩迟，也是走读生，就租在我隔壁。”
“他担心我练舞太晚了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所以晚上都会等我一起回来。”
“裴檩迟，这是……”蒲荔还在想要怎么样跟裴檩迟介绍喻停舟，喻停舟就已经很是自然的接过了蒲荔的话，“喻停舟。”
“枝枝小时候的邻居，我比她大了四岁，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
裴檩迟看着蒲荔一见到喻停舟就格外亲密熟稔的样子，感觉心里有些发堵，但还是礼貌性的跟喻停舟点了点头。
这跟他之前在蒲荔身边看到周砚初的感觉很不一样。
裴檩迟是听过喻停舟这个名字的。
下午班上的女生已经讨论了一波，一起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裴意柠也在他面前提了一路。喻停舟是个演员，还挺有知名度，最近这段时间要来学校拍戏。
他原本以为是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人。
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跟蒲荔有这样深的渊源。
蒲荔一见到他就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欣喜，和看向他时眼里不自觉闪烁出来的熠熠光芒，是骗不了人的。
这个人对蒲荔而言很特别。
裴檩迟很快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谢谢你啊，这么晚了还等着枝枝一块回来。”喻停舟笑得很温和。
“停舟哥哥，你怎么这么晚了还跑过来呀？”蒲荔问道。
喻停舟食指弯曲轻轻刮了一下蒲荔的鼻子，“小没良心的，我回青城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你打电话，但你手机关着机，所以吃过晚饭后，我就过来找你了。”
“那你不是等很久了？”
“没，知道你们晚自习下课晚，我在周围逛了逛，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过来的。”
蒲荔“哦”了一声，“我上课的时候一般手机都是关着机的，带去学校是因为我练舞要放音乐看视频。”
蒲荔解释完自己手机关机的原因后，又转头看向了裴檩迟，“檩迟，你先上去吧，我陪我哥哥走走。”
裴檩迟看了蒲荔好一会儿，而后沉默的点了点头，径直走上了楼。
蒲荔又扯了扯喻停舟的袖子，“你要不要吃宵夜？这附近有一条很出名的小吃街，我上次去吃过一次，很不错的！”
“你大晚上的还吃宵夜呀？不控制体重了？”喻停舟笑道。
“控制呀！所以那天我可有罪恶感了，第二天早上早起了十五分钟多跑了一千米呢！”
“那你今晚？”
蒲荔笑了笑，“我看着你吃，我不吃。”
喻停舟挑眉，“哦？你能忍住？”
“那……那我就吃一点？”蒲荔咽了咽口水。
喻停舟敲了一下蒲荔的脑袋，“好啦，逗你的，我晚上也不吃东西，最近拍戏，也要控制体重，等以后有机会你再带我去吃。”
蒲荔皱起了眉，“你又怎么需要控制体重了？已经够瘦了。”
“你不也是？还控糖呢？都瘦成皮包骨了。”喻停舟手点了点蒲荔的额头。
两个都想控制体重的人相视一笑，最后决定就在附近走走散散步。
喻停舟不敢带着蒲荔在外面待到太晚，毕竟蒲荔第二天还要上课，两个人绕着周围走了一圈，很快就又走回来了。
“接下来一直到过完春节，我都会在青城，有事及时找我，我都会在的，知道了吗？”
“嗯！”蒲荔点了点头。
“那……停舟哥哥，我下周日要比艺术节的复赛，你来看吗？”蒲荔期待的望着喻停舟。
“好呀，我还是第一次看枝枝的比赛呢。”喻停舟摸了摸蒲荔的头，“好好准备。”
“好！”蒲荔开心了，然后跟喻停舟挥挥手，“那，停舟哥哥，明天见。”
喻停舟笑了笑，也冲蒲荔挥了挥手，“嗯，明天见。”
直到看见蒲荔拐了个弯上了楼，再也看不见人的时候，喻停舟才压低了帽子，往黑夜中走去。
蒲荔心情很是愉悦的回到了出租屋，洗漱完后，坐在书桌前写了会儿习题，直到时针指向了十二点，她才拿出自己的日记本，翻开到空白页后郑重地写下了几行字：
“十一月十二日，晴。
星星回来啦，他这次要在青城待到过完春节呢！
他新戏的拍摄地点在一中，能天天看见他了，很开心。
他说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我打电话，晚上过来找了我，我也很开心。
希望高考快点结束，我能如愿考上华京舞蹈学院，去京北读书。
这样，就也能离星星更近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