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4章
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分清楚了方向,跌跌撞撞地就往前跑去。
整个世界都像死亡了一般。
“好咧。”
“不用去厨房了,直接端来这里蒸……”
每一片雪花都穿透了紫貂,让整个心脏都被冻结了一般。
这时候,大风雪已经暂停了。
他双腿已经彻底失去了力气,就一直这么趴在门板上,可是,门缝已经没有任何光亮。
“好咧,老爷放心。奴马上端上来……”
他又干掉两大只腊鸡腿,但见两个小丫鬟躲在一边嗤嗤的偷笑,他也笑起来:“你们笑什么?”
吴所谓抓起一根腊排骨便大快朵颐。
他怀疑自己做了一个梦,是在夜里迷路了,睡着了,然后梦见了这样一个鬼魂相距的场景。
尽管天寒地冻,依旧有进城谋生的百姓,他们或背着一些柴火,或提着三两只好不容易猎获的野物,或拿着其他稀奇古怪的玩意,无非是想去集市上交换一点米面油之类的。
也没有旗帜。
“老爷,快趁热吃吧。”
这才明白为何男人们都热衷于:小院,天井,胖丫头了。
吴所谓搓着手,长嘘一口气。
还是遇到了什么别的变故?
两名丫鬟七手八脚地为他脱掉大氅,扶他进入厅堂,火盆里的暖气顿时扑面而来。
正胡思乱想时,小丫鬟已经端上来热气腾腾的点心。
没有客栈。
大将军商高,早就死了。
此时,天已经快亮了。
火炉是现成的,肉是早已煮熟了的,只消蒸一会儿,满屋子都是热气腾腾的风干鸡和腊肉的香味。
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丝毫的声音。
“小爷,怎么才回来?昨晚那么大的风雪,奴都担心您冻坏了……”
没有风,只有寒冷的空气如凝固一般渗透进入了人类的五脏六腑。
他们是怎么死的?
“记住,要蒸得滚烫,越烫越好。”
他尤不死心,再前走几步,沿途到处散落着惨白的骷髅、人骨,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已经死亡了几千几百年了。
吴所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这个客栈的。
但见这人骨很长,远远高于同类,可以想象,他在生前,身高当在三米上下。
“小爷,快来烤火暖和一下,奴马上将小点心送上来……”
在明亮的天色里,他看得更加分明。
热气腾腾的几口大肉下去,浑身的细胞才真正彻底恢复了元气。
紫貂包裹了他整个人,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压根就不需要什么紫貂——一个死人,哪里需要保暖呢?根本不会知道寒冷嘛。
这副骨架,可能正是商高的骨架。
可是,梦境会如此逼真吗?
冷冷的月亮早已消失,空中依旧是一片死寂。
他也不知道那扇破旧的木门是如何打开的。
他忽然停下来,回头看着客栈的方向。
他揉揉眼睛,慢慢地爬起来。
这一次,没有耗费多长时间便遥遥看到了朝歌的大门。
他不死心,大着胆子又往回走,一边走,一边似听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乱跳。可是,他还是安慰自己:没关系,我早就死了。反正都死了,有什么可怕的?
而且,俏丫鬟们不但伺候热茶小点心,更有清纯动人的肉体——身为老爷,你随时可以对这些青春胴体予取予求。
他们遭遇了伏击战?
“老爷,先来一壶热茶吧……”
天地之间,十分苍茫。
“好咧,老爷稍等。昨晚就炖好了风干鸡和腊肉,只消得切一切,蒸热了便端上来……”
他一屁股坐下,到后来,干脆就整个瘫在了雪地上。
到脚印的终点,他停下来。
吴所谓慢慢地从雪地上爬起来。
他在一副巨大的人骨面前停下。
这里可能是一座古战场,死伤太多,怨气太多,于是,每每风雪之夜,鬼魂们便爬出来重演昔日征战的场景。
哪里还有什么客栈?
无论如何都已经无法扭转局面?
自己脚下,也正是昨晚老头让自己借宿的“柴房”——因为还可以看到腐烂的草垛的碎屑。
他想,可能满地上躺着的都是这样身首分家的尸体?
想想看,风雪天的午后,太阳出来,你披衣而立,看到娇俏青春的小丫头抱着狗仔坐在天井旁边,听你一声咳嗽便跑过来:“老爷,需要一壶热茶吗?”
更没有任何灯光。
他们又何故英魂不散,在这样的大雪之夜出没在这乱坟岗?
刚进大门,两名娇俏可人的丫鬟便迎了上来,吴所谓反手将大门关闭,不但将满身的风雪关在了门外,更将阴魂不散的鬼影们彻底关在了门外。
商高的容貌,副将们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跑出去好一会儿,抬起头,只见那一轮月亮还是高挂天空,冷冷地,诡异地看着这个可怕的世界。
在牧野之战前,就已经死了。
他只是跌跌撞撞一路往前跑。
吴所谓彻底绝望了。
一阵风来,他觉得很冷。
哪里有什么破旧的客栈?自己分明是躺在一座乱坟岗里。风把积雪吹开,腐朽的骨头和骷髅随处可见。
他大着胆子,沿着雪地上的脚印一路返回。
天彻底亮了。
这场景该是如何的动人?
帝辛的左膀右臂,帝国最精锐的战队,尚未参战就已经死了。
吴所谓站在朝歌门口时,真正是恍如隔世。
难道真的是所谓的气数已尽?
千真万确是朝歌。
但见之前所见客栈的地方,无数的白骨,竟然是一座乱坟岗。
他端起热茶喝了一口,然后,拿起一块小点心,也顾不得分辨其味道,三下五除二便将一大盘点心吃得干干净净,还意犹未尽,笑道:“再去做一盆风干鸡和腊排骨上来……”
男人之爽,莫过于此了。
大雪还是处于暂停的状态。
吴所谓蹲下去。
他看到骨架下面,有朽烂的铁屑,商高的重甲已经不知去向,唯有他腰间的宝剑已经腐烂成了一堆烂铁。
他紧了紧身上的紫貂大氅,小跑步便往自己的宅邸跑去。
但觉丫鬟们的声音真是悦耳动听极了。
门口的马灯早已熄灭,破旧的旗帜已经消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