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 永别(1)
吴所谓笑起来,他觉得这甘蔗的浓烟非常好闻。
他停了一下,“你知道,那是一个特殊的时期,那个时候,全国都缺少粮食,全国人民都处于饥饿状态……我和我的同学一起被发配到了一个偏远的山区,一切都要自给自足,自己耕种,自己收获,按理说,是饿不死的……”
老头眼里露出一丝很奇异的光芒:“我这个人,什么都不怕,就怕缺少食物。曾经挨过饿,所以特别谨慎。”
吴所谓再一次哑口无言。
老头一笑:“我一个人的确吃不完。别说一天一斤了,现在三天一斤我也吃不下。可是,我自己吃不下,我的儿孙就吃不下吗?到时候,我留几千斤腊肉给他们不行吗?”
“至少20年没问题。”
吴所谓摇摇头。
他好奇地问:“老人家,你不怕被逮到吗?”
他好奇:“老人家,你秋这么多腊肉怎么吃得完?再说,专家不是说了吗?经常吃腊肉,会致癌,因为腊肉里有过多的什么?对了,亚硝酸盐……亚硝酸盐可是致癌物,老人家就要少吃腊肉为好……”
“怎么?不行吗?留腊肉不是挺好的吗?我早就告诉过他们,我最后除了这几千斤腊肉,其他的可能什么也留不下给他们了……”
他指了指那两杆长长的腊肉串,一本正经:“小伙子,你知道这种秋干了的腊肉能保存多久吗?”
老头絮絮叨叨地:“今天大雪,他们不会出来的。不然,我也不敢在这里秋了……我得抓紧时间,我希望这场大雪多下两天,那样,他们天天忙于疏散交通,扫雪什么的,根本就不会到这小巷子里来……可要是晴天,他们随时来扫荡,我就真的不敢了,逮住罚钱是小事,要是把我这几百斤腊肉给没收了,那就完了……”
“挨过饿?”
“别人给儿孙留房子存款,你给儿孙留腊肉?”
老头正是为了二十年的期限而准备。
“但为什么又饿死了?”
“没错。举个例子,我曾经饿到什么地步呢?那会儿,我和一群人几个月不见一粒粮食……”
“多久?”
“为什么?”
目测整整两杆子腊肉,起码有几百斤。
雪花的寒冷,也被这堆火焰驱赶得很远很远。
话音未落,他忽然想起老头的话——这些腊肉足以保存二十年。
“腊肉怎么了?几千年都吃腊肉!难道那些得了癌症的人,都是因为吃了腊肉的缘故?不是吧?我有一个亲戚,不抽烟不喝酒,别说腊肉了,他基本上常年吃素,锻炼身体,无比注重养生,结果呢,还不到五十岁就得了肝癌死了。我这个人呢,看得特别通透,人要什么时候死,自己说了不算,医生说了也不算,上帝说了才算。其实,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跟吃不吃腊肉毫无关系……”
“唉,那些王八蛋,他们不敢管化工厂,却只敢欺负我们。小伙子,你说,秋一个腊肉,怎么就污染空气了?这点甘蔗渣的烟雾根本升不上半空好不好?而且,秋腊肉秋了几千年了,怎么就没污染空气?这时候,就说我们污染空气了?明明就是她们惹不起化工厂,或者接受了化工厂的好处,不敢查处他们,只逮着我们这些老百姓说事而已……”
“小伙子,你知道山区农民们养的猪吗?都是喂养粮食、菜叶子、红苕什么的,要喂一年或者更长时间,一头肥猪的重量基本在一百五十斤上下。今年我买了三头,有一头喂了整整两年,重达三百多斤,那可是不折不扣的大肥猪了……这三头大肥猪,可是整整花了我八千多块,虽然是找老家的穷亲戚买,算下来成本也是很高的了……”
此时,他看到这久违的场景,干脆停下来。
“因为我们都是城市青年,没有经验,而且,那一年气候干旱,种下去的东西全部干死了,没有任何收获。而且,也无法从其他地方购买粮食……”
吴所谓叹道:“你老人家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你怎么吃得完三千斤腊肉?就算你一天吃一斤,我算一下,三千斤,也得吃至少十年……可是,一个人不可能每天吃一斤腊肉吧,算你一天半斤好了,那这些肉,你至少要吃20年……”
“老人家,你竟然准备吃20年?”
老头洋洋得意:“趁着这几年还能买得起肉,我准备每年都找乡下亲戚买两头大肥猪,每一年都做一头粮食猪腊肉,我打算至少积累三千斤腊肉……”
而且,腊肉切割均匀,十分漂亮,都是至少三指厚的肥膘——那是不折不扣的粮食猪才有的,绝非是添加了瘦肉精的饲料猪能比的。
“……”
老头语气轻蔑,说出重点:“专家不说点废话,简直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专家!”
随着时间的流逝,腊肉已经逐渐地干了,肉的香味伴随着甘蔗的甜蜜香味,那景象,就像一杯浓烈的美酒,还没喝,光嗅一嗅气息,已经很让人沉醉了。
“因为其他地方也没粮食。最初,一个人还有二十几斤定量的粮食,后来,一个人只有几斤。再后来,这几斤粮食也全部变成了各种粗粮、杂粮,甚至是谷糠麦麸之类的。我的许多同学都饿死了……小伙子,你知道一个人饿死之前的情形吗?”
吴所谓蒙圈了。
他不时伸出手,学着老头的样子把手放在火堆上面。
三千斤腊肉!
吴所谓居然无言以对。
吴所谓很是好奇:“这是为什么?”
老头不屑一顾:“专家懂什么?专家今天说苹果皮美容,明天说苹果皮致癌。你听谁的?专家还说蜂蜜可以治疗便秘,可是,我吃了一辈子蜂蜜还不是便秘。专家又说,燕窝的价值还不如银耳,吃燕窝的简直就是傻帽,可是,为什么古代那些皇帝天天吃燕窝?难道那些皇帝都是傻帽?”
腊肉上涂抹了辣椒,花椒,一大股浓郁的香味。
他特别喜欢看熏腊肉的场景,就像小时候,每次家里都要去买一头年猪,找乡下亲戚杀了,然后在一个坝子里生火熏干,很远都能嗅到腊肉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