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烧人还是烧衣服
狗腿儿小二，则密切关注着杀场上的细微变化，满心焦虑……
“你们……先撤了吧……”文士哥仍是一脸的苦涩，却又强作笑颜道，“既然有负张将军所托，在下也只好舍生取义了……”
按捺不住内心的惊急，小二刚要出声报与自家先生，黄炎已经倏地睁开了双眼，喝声传令下去：“命令游骑兵——全体突袭！”
黄炎笑了笑，回头见着那些降卒们，在周仓带人钢刀铁枪的威迫下，一脸惊恐地跪地乞降，令人看了甚是怜悯又不忍……
不仅要懂得何时杀戮，还要知晓何时宽恕……
“军师多虑了……”那近侍惊慌慌着望了一眼城下，形势紧迫中，再次恳求道，“丢了叶县，也不过丢了些许粮草罢了……想必张将军不会苛责军师的……我等还是赶紧抽身离去吧……”
“……”
还未能歇过乏儿来，就见着有自家的骑兵斥候，急急跑来报知——
“拼死也要守住城门！”
脚步沉重，却是从容不迫着来到黄炎跟前，拱手郑重行礼后，这才一脸恳切道：“我等既已兵败，敢请这位大人莫要滥杀无辜……粮草愿拱手奉送，所有罪责，在下愿一力承担……”
城外濒死挣扎的军士们，见着城门大敞而开，其心中的狂喜之情，恍若见到了天国就在眼前一般！
前去舞阳劫掠粮草的张绣部，已经全军撤退回来！
“先生……”过不多久，狗腿儿小二颠儿颠儿地跑了回来，轻声禀道，“粮草都烧得差不多了……”
待小二离去之后，典韦及时顶替过来，护在黄炎身边，一边却是极为不满道：“先生也忒仁慈了些！这帮贼人杀了咱多少兄弟啊！索性一块儿宰了烧了解恨！”
就在小二心中焦灼无奈之时，猛听着远处的城墙上，鼓声再次震天擂响，城门随即洞然大开，又杀出一队军健，踏着鼓声杀出城来！
“……”
“……”
战争中，生死输赢只是一念之差——道格拉斯·麦克阿瑟。
“传令下去，都……降了吧……”文士哥先扭头吩咐了左右一句，随后便迈步下了城墙。
“算了……”黄炎轻轻舒了口气，淡然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下界有宽容之心……更何况，即便要惩办首恶，也是要拿张绣问罪才是……”
“先生说得虽然在理儿，可俺老典却又不明白……”典韦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跟血污，嘟囔了一句，“这些降卒不杀也罢，可那些粮草烧了的话，岂不可惜得很？咱们划拉划拉，运回去多好……”
暗暗将陈留黄炎，黄太极的名讳谨记在心，文士哥收拢了残部，卸去了刀枪衣甲，缓缓离城而去……
听得典韦这一说，那文士哥面色微微一动，随即便是惨然一笑道：“自古首恶必办，胁从不问……在下愿替将士们，只身一死……”
领队的军侯嘶声呼吼起来，却又瞬间被湮没在一片嘈杂之中！
经小二这一问，黄炎也为该往何处撤去最为稳妥，而发起愁来……
“敢问这位大人尊讳？日后若有机会，在下必当以死报答……”临去时，那文士犹犹豫豫着，问了一句。
“先生啊……”典韦也在旁附和了一句，“大伙儿可都奔波征战一天了，也该好好躺下来，歇歇腿脚打个盹儿了……”
令声落下，杀声大震！
“愚蠢！”黄炎笑骂了一句道，“你把别人揍了一顿，又占了人家的窝，还能安生睡下来？更何况，张绣那里，指不定啥时候就会杀回来！当心你们正在酣睡的时候，被人突然掀了被窝，砍了脑袋！”
“是你们乖乖自己走下来，还是我让人上去，将你们的尸体扔下来？”
无尽又无情……
保镖大哥们，皆一脸的警惕之色，紧攥着刀弩的双手，青筋浮凸……
“传令下去，降者不杀……”黄炎扭头吩咐小二道，“缴了他们的衣甲兵械，随城中的粮草，一并焚毁！”
战圈儿内，敌军颓势已现，溃败在即。
轰隆隆——
稍一迟疑之时，大队的游骑兵赶在城门再次关闭之前，奋然一冲而入！
全军上下，有一头算一尾，尽皆亮出刀枪，扬起弓弩，一拥而上！
随后再往城下望去，火把光亮处，同样一文士打扮的俊后生，帅小伙儿，拉风猛|男……
“所有人听令！”为一举击溃敌军，黄炎当即再次传令下去，“刀出鞘！弩上弦！全军压上去！”
“……”
一场惨烈的激战后，小小的叶县，城内城外，又渐渐归于平静……
一时之间，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
正在忧心的时候，率领骑兵押送那批敌军残部的丁冲，返了回来。
厮杀声渐渐弱了许多，充斥于耳内的，却是令人闻之不忍的哀嚎惨呼声……
“战争的目的是取胜，杀敌只是一种手段罢了……”黄炎语气幽幽道，“没有人希望置身乱世，命丧沙场……天下的母亲，无不痛恨战争……”
“……”
当下各自急拔腿就逃，争相往城内蹿去！
敌军前后共出动了4000兵力，而己方这边却只有3000不到……
虽说敌军在兵力上占据了优势，却在暗夜中的两番偷袭，均遭到猛烈截击！
正一脸嘲讽之意，回望着他们。
“先生……”下马来到黄炎跟前，丁冲抱拳行礼过后，恭声禀报道，“那文士临去时，曾有一句话，要我转呈先生……”
丁冲程瑶左右一马当先，仿似两道劲急迅猛的利箭，冲着城门处，遥遥疾射而去！
黄炎端坐于马背之上，双眼微阖，面沉如水，纹丝不动……
“……”
“……”
随后，又正色说与那文士：“即刻带着你的人马，速速离去！天亮后，若是仍逗留城中，格杀！”
小二带着五名近卫，簇拥着黄炎，远远地站定在战圈之外。
“……”
话落，当先跃马疾冲！
狠咬一口舌头后，总算定住了自己怦怦乱跳的小心肝儿，随后急急转身，点起二十名军士，蹦蹦跳跳着放火去了……
为将者，智信仁勇严。
“军师……叶县只怕失守在即，我们还是早早撤去，另作打算吧……”见着城门已然无力夺回，己方必败无疑，那文士身边的一名近侍，声音颤颤着，建议道。
“传令下去……”苦逼小二哥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儿，便听得自家先生再次发话道，“众军稍作饮食歇息，随后各个收拾停当，照顾好伤员，尽快离开此地！”
墙头上仅存的几名军健悍勇，急急将那文士护在中间。
“那……”典韦抬了抬手里的大铁戟，指着对面那文士，愤愤然道，“这些大头兵放了也就放了，可这领军之人却是饶他不得！”
刚冲杀出城来的敌军队伍，正要立稳步伐，布阵防御，却见着对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对方视死如归，且又大义凛然之态，倒让黄炎另眼相看。
叶县城外，残酷的杀伐交织着凄厉的挣扎……
这会儿刚进入之前那处峡谷内，估计再有一两个时辰，便会赶到叶县来……
“全军集合！”闻讯后，黄炎急站起身来，传令左右，“速速离开此地！”
何况，虽然彼此敌我相对，但这位文士哥倒也怀着些许，对于对手的一份尊重之心……
“……”
“先生……”狗腿儿小二再次轻声问道，“咱们应该往哪儿去才好？若是原路返回的话，势必要跟张绣军遭遇到一处……”
可若是你把老虎赶尽杀绝了，难保随后不会再生出一群豺狼鬣狗来……
“想走？晚了！”未等那军师回复与他，便听得城墙石梯下，有人轻笑一声道，“抢了我的，必须给我还回来！欠了我的，也要加倍奉还才行！”
只是片刻之后，在这漆黑的暗夜中，城内西南角，一团浓烟裹着光焰，冲天而起！
得了军令后，小二却是脚下未动，反而畏畏缩缩着，弱弱地问了一句：“先生……请恕小的愚钝……不知道，您要随着粮草一道焚毁的，是那些降卒呢，还是他们的衣甲……？”
虽说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见着黄炎真心想要对自己，宽容免死一回，那文士心中不由翻腾起来……
“咳咳……”见着自己这小狗腿儿，关键时刻抹了自己的面子，黄炎顿时大窘，做作地清了清嗓子后，认真告诉他，“等粮草烧起来之后呢，你就先跳进去……如果觉着疼得慌呢，那你就大发慈悲一回，只烧他们的衣甲就好……”
“带着粮草上路，总是一份累赘……”黄炎心中对那些粮草，亦是万分不舍，却还是皱了皱眉头，说道，“更何况，万一回师的途中，再遭遇了张绣撤军回来，到时候，还是得放手啊……说不定，逃都来不及了呢……”
“呃……”小二顿时傻眼，甚至呆若木鸡跟土狗……
凄厉的夜风中，传来游骑兵轰然奔踏的进击声！
小二急带着近卫们，打马跟上，紧紧护在自家先生左右！
见着对方终于隐忍不住，再次大开城门，正是骑兵发起冲锋，突击入城的最佳良机！
军心一溃而散，形势骤然急转！
无休亦无止……
“快！拦住他们——”
不知道眼前这位少年郎，却是如何做到统帅千军万马的……
“呃……”狗腿儿小二愣了愣之后，又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先生……这深更半夜，又黑灯瞎火的……咱们上哪儿去？敌军那些残兵败将，这会儿逃命都来不及，又没了刀枪衣甲，估计不会再杀回来的……”
“……”
可自家的兵马，亦是伤亡大半……
“呵呵……”黄炎笑了笑，报出自己的名号，“在下陈留黄炎，黄太极……日后若是有缘再见，希望彼此莫要再敌我相对就好……”
小二担心着，若是继续这样消耗下去，于己不利，数次想要出声提醒一下自家先生，却又见着对方始终如老僧入定般，闭目不语，且又一脸的阴沉，也便暗暗将话语咽了回去……
众人这才齐齐闭了嘴巴，耷拉着脑袋，怏怏地各自寻了处干净地儿，坐下去歇歇腿脚，顺带着掏出面饼水囊，好歹填饱了肚子……
慈不掌兵，义不守财啊……
局势上，互有进退，此消彼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