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医院
“啊呀——陈淇。”女人尖锐的叫声紧跟着重物掉落的声音一同砸下，整个店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眼睛连忙往过看，却只闻到了其声，那里早已没了人的身影。
二姨三步并两步的大步跨上楼梯，身上再没有了之前从容的样子，踩着高跟鞋也丝毫不见踉跄。
滚烫的体温从手心处传出，细密的汗液将手心沾湿，二姨手扶在陈淇毫无血色的脸上，几乎着急的快要哭出来。
刚刚还好好的孩子，忽然就倒了，摔倒在楼梯上，嘴唇下巴都磕的出了血。
二姨的手指有些颤抖，抖得手机都拿不住，更不用说解锁密码给谁打个电话求助。
崔楠回到店里时正好看到的便是这场闹剧，狭窄的楼梯间里站了四五个店员，再朝上就看不清了，诺大的店里一个顾客都没有。
本该坐在收银台前的陈淇和二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意识到应该发生了一些事情，可又不太敢确定，因为他离开店门口顶多也就短短的十分钟。
低细的交谈声跨越耳朵嗡嗡的响，崔楠将草莓糖葫芦随手放在了旁边的货架上，脚踏上楼梯。
腥锈味带着冷意缓缓吹来，阶梯上躺着的人不省人事。
“小楠，小楠”二姨的声音明显带着哽咽，眼睛发亮如同看向救世主的目光一样看着崔楠。
随着声音的响起，楼梯间自动腾出一条道来。
崔楠看得起更清楚了，却忽然浑身发冷，有点不敢朝上走。
“小楠，这个店员发烧了，刚刚忽然就晕倒磕在楼梯上面，把货物都洒地上了。”二姨蹲着的身子站了起来，手指在混乱的楼梯上。
崔楠顾不得听二姨嘴里少有的埋怨。
陈淇，此时，沾着血，躺在，楼梯上。
崔楠的脑袋就像停止了转动，空白一片，两三步的距离好像有千米之远，怎么都踏不过去。
恍惚了有三秒，崔楠才反应过来。
密布在下巴的血迹一滴一滴掉在地上，将口罩染红，成了一大滩，深色的印记。
崔楠箭步上前伸手一下把二姨从楼梯口推开，立刻蹲下身，手抚在陈淇的下巴上，血迹里掺杂着尘石细砾，滚烫的温度也通过指尖传出。
陈淇嘴微张，紧蹙着眉头，粉白的脸颊上有两条磕青的红痕，在安静的空间里可以听到耳语般的低哼。
“应该就下巴磕在楼梯边上了，我看着他倒的时候…”二姨在一侧欲言又止的补充，话语里带着不明显的艰难。
崔楠点了下头，单手把陈淇上半身扶起来，下巴碰在他的脑袋上感受着体温，另一个胳膊穿过腿弯，双臂同时用力将他抱起。
“我带他去医院，剩下的等李哥回来让他处理吧，店先关了。”崔楠的声音压的很低，低的可以说听不出情绪，用语言制止二姨无止境的辩解和推卸。
他说来很烦，烦躁的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听，但又不能单单说是烦，更像是一种空落的空白，几分钟之间的落差太大，大的他反应不过来，只有脑子在指引告诉他该怎么做。
医院里面的人很多。
崔楠站在急诊门前忽然想不起来两人是怎么到了医院的，拥堵的市场门口又是费了多大的劲才冲出去，因为插车好像还差点和别人出了事故骂起来。
面前站着的护士问了一大堆的问题，好像也骂了他很多句，他应和着点头同意。
下一步的记忆就到了现在，陈淇躺在病床上挂水，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周围都是痛苦低吟的人。
糟糕的地方，冷的让人发颤。
崔楠坐在陪护位上，一手撑着脑袋，低头看着手机上崔父发过来的留言，此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内心隐秘的紧张和恐惧。
过于压抑，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怎么样了？医生说什么？】
【医生说是高烧贫血脱水引起的低血压晕厥。】
【高烧？小淇发烧你都不知道？】
崔楠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握了两下，指尖握在手心里沾染一把热汗。
医生说什么？
医生说患者身体很弱，高烧晕厥对他来说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的身体抵抗力很差，特别容易引起并发症，患者自己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就算了，作为家人也应该上点心。
本来不是个大问题。
崔楠敛下眸子，静静看在无数条指责的消息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是自己的问题，如果能早两分钟回来，可能也不会这么严重。
崔楠的手抚在陈淇湿冷的指尖上，紧紧握了上去，头轻轻枕在侧边，叹出几口气。
陈淇下巴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白块纱布捂在上面仍未挡住周围的红肿，还有磕出的青痕，将白皙的脸上染的过于狰狞。
那一整块几乎都擦破了皮，崔楠想着医生处理时的场景眼皮抖了抖，抿唇起身，指尖顿了顿轻轻朝陈淇的脸上抚去，却也没敢真正的摸在上面。
陈淇的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嘴巴张着深深吸着气，暖热的气息喷在崔楠手上。
“哼嗯…”陈淇的声音带着颤抖透着哭腔，崔楠心跟着紧了一下，发着抖的手瞬间收了回来。
“疼…”陈淇缓缓睁开眼睛，嗓间也同时发出声音。
陈淇动了一下胳膊，嘴巴又疼的呲开，一直倒抽着凉气，本就雾蒙蒙的眼眶被水汽打湿，眼尾瞬间溢出了水珠。
“别动。”崔楠俯身把陈淇的另一只手压回原位，冰冷的触感扩散。
陈淇眨了几下眼睛，这才看清楚眼前的模样。
他在医院。
陈淇看着面前的崔楠没有说话，睁着眼睛盯了许久，崔楠也没有说话。
下巴上的纱布因为低头的原因刮在脖子上，毛边带起细细密密的痒意，陈淇下意识的抿了下唇，又抽着气松开，半晌才张嘴喊出一声“哥”。
崔楠“嗯”了一声，手摸上陈淇的额头，体温还是没有下去，眼前的人脑袋估计也迷糊的厉害，声音的颤抖和哭腔都让他心一颤一颤的开始疼。
后知后觉，崔楠终于明白在楼梯口抱起陈淇时的情绪是什么，不是生气，而是懊悔是内疚是心疼，是千千万万无法描述的情绪凑成的烦躁，终其究竟，是不亚于对父母的担心和自己对自己的谴责。
崔楠心疼的压不住气，猛的俯身下去朝陈淇靠近，又收敛着只是靠近在他胳膊上，内心却恨不得揉吧揉吧把陈淇塞进自己怀里。
这种感觉太过怪异也太过难受，让他一时走不出去，又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