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霸剑之道（2）
项羽听他不再以“老子”自居，知有了回旋的余地，侃侃而谈：“西域龟宗最擅长的就是土木机关，用于城防，竟然以数万人马与我数十万大军抗衡达半月之久，足见阁下的技艺之高明。假如你能为本王所用，一旦天下大定，本王不仅可以让你封侯拜相，甚至可以让你的西域龟宗成为江湖上仅次于我流云斋的第二大门派。这样一来，于个人，于门派，都是最好的结果，车宗主你又何乐而不为呢？”
张良显然看穿了他的心思，缓缓而道：“真正杀害车侯、扶沧海的人不是项羽，只要公子静下心来想一想，答案不说自明。”
纪空手猛打一个激灵，头脑顿时清醒起来：“诚如你所言，此仇不报，我纪空手何以为人？”
项羽笑了笑：“你身为西域龟宗的宗主，不把门派发扬光大，却为了五音先生的一句话就步入中原，插手中原纷争，这是否是因小失大？到如今，西域龟宗又因你个人而即将遭到灭门之祸，这是否值得？”他眼见车侯若有所思的样子，顿了顿，接着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你愿意听下去，本王倒有一条明路指给你。”
车侯一时气大，怒骂道：“老子操你祖宗！”
红颜统领知音亭，消息最是灵通，当下黯然道：“城阳一破，只有田横带着五百死士逃出，至今下落不明，其余人等无一幸免。”
“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启程。”纪空手不想假手于他人，决定亲自动手。
话音一落，白光又现，车侯已自刎身亡。
项羽淡淡一笑，道：“开口骂人，只怕不是一个堂堂宗主所为吧？”
纪空手是何等聪明之人，闻音而知其意，点了点头：“莫非你已有了妙计？”
纪空手的心里顿时明亮起来，道：“要杀范增，谈何容易？项羽既拜范增为亚父，正是将他当作了左臂右膀。”
纪空手一愕，顿时醒悟过来：“果真是这个理，我竟然忘了我此刻的身份了。”
张良淡淡地道：“妙计倒算不上，不过是‘离间’二字。”
“项羽破了城阳，即班师回楚，据说他身遭重创，暂时还没有向关中进兵的打算。”红颜道。
城阳破城的消息传来，纪空手大叫一声，当即晕倒。
车云峰心中一惊，退了一步：“孩儿这也是为了爹爹好！”
张良淡淡地道：“据我所知，当初项羽确有救援关中之意，不过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范增，正是范增看到了救援关中的弊端，是以才劝说项羽留在了齐国。”
“有劳各位担心了。”纪空手刚刚开口，热泪便夺眶而出。
“啪啪……”项羽忍着伤痛，拍了拍手，“你就是西域龟宗当今的宗主车侯？”
张良却道：“此刻行刺范增，时机未到。各位细想，范增既是项羽的重要谋臣，身边的戒备必定森严，我们又岂能仿效莽夫逞一时之勇？”
他这一句话惊住了在座的每一个人，纪空手纵是智计多端，心思缜密，一时间也未能明白张良话中所指。
车侯浑身一震，缓缓回头，目光如电般望向车云峰，冷然道：“这么说来，你与这位姓项的早有勾结？”
他的话刚一落音，猛然听得城阳方向传来一阵欢呼声：“城破了，城破了！”
纪空手望了他一眼，深知龙赓沉默如金，既然开口应承此事，已有了七分把握。而且，龙赓的剑术几近通神的地步，纵然不能行刺成功，当可自保全身而退。
他当即叙说了范增在西楚军中的重要性，并且列举了范增出谋划策所取得成功的各个范例，听得纪空手霍然动容。
“怪不得，怪不得！”车侯喃喃而语，眼中似有泪光闪动，“我一直怀疑我们当中有奸细，想不到竟是你这个逆——子！”
“我不行。”张良神秘地一笑，“但你行。”
项羽等人无不吃惊，全没想到车侯心肠竟然如此强硬，杀起儿子来也毫不手软。
车侯悲愤地大笑起来，良久方止：“姓项的，告诉你吧，我为了五音先生步入中原，为的是一个‘义’字；我为了五音先生之托而遭灭门，为的是一个‘忠’字。忠义二字，又岂是你这小儿能够理解的？像你这样一个不忠不义之徒，纵是生，亦不如我辈死了快活！”
纪空手怔了一怔，看到张良眼中显露的焦虑之色，头脑顿时清醒起来。
车侯的语气平缓了一下，道：“哦，这我倒想听听！”
纪空手心中一直有这种疑惑，点头道：“这的确有违此人的本性。”
项羽笑了起来：“那你就是目光短浅，殊无远见，比起你这个儿子来，可就差得远了。”
“好！”纪空手一拍手道，“杀人不见血，那就有劳了！”
车侯淡淡地道：“假如我不听呢？”
面对如此变故，众人无不惊呆。项羽良久之后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叹道：“真正是有血性的汉子，可惜，竟不能为本王所用。”一边摇头，一边惋惜，吩咐手下以国士厚葬。
他强打精神，勉力坐了起来：“城阳那边的情况究竟如何？”
他的心下踌躇起来，然而，车侯、扶沧海都是他的患难之交，一向情深义重，若是不能为他们报仇，他有何颜面去见他们的在天之灵？
龙赓摇了摇头：“公子旧伤未愈，不宜车马劳顿，此事还是交给我吧。”
纪空手咬牙道：“项羽呢？”
“他不向关中进兵，我还想出兵关中找他呢！”纪空手恨恨地道。
他说得痛快淋漓，将项羽的脸色说得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竟是狼狈不堪。然后，他深深地看了扶沧海一眼，长叹一声，道：“兄弟，是做哥哥的对不住你呀！”
车侯冷眼扫了他一眼：“老子就是，你莫非就是小儿项羽？”
车侯一怔，冷然道：“有屁就放！”
“为个人计，为天下计，范增都是必杀之人。”张良的眉间一动，隐然闪现出一丝杀气，“楚汉相争，在于斗智不斗力，只要去掉项羽真正的智囊，无异于断了他的一条手臂。”
张良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眉头一皱，劝道：“公子若是这般想，不仅大仇难报，只怕还会有负先生重托，更负天下百姓！”
虽然他在军事上不及张良，治国上比不上萧何，但他一向有统揽全局之才，又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当然深知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他十分清楚当今天下的时势，更明白汉军攻下关中之后就按兵不动的原因，这只因为，汉军所面对的，将是西楚霸王项羽从来不败的军队，还要提防韩信的数十万江淮军的虎视眈眈。
“这一位呢？”一名手下指着车云峰的尸身道。
张良道：“城阳之败在于当初我们的失算，就连我也算漏了一人。公子试想，以项羽飞横跋扈的秉性，一旦闻听关中被破的消息，哪里还能按兵不动？然而事实上他却置关中而不顾，围攻城阳，这岂非太过反常？”
红颜知他重情重义，柔声劝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哀痛，而是应该想想如何为车叔、扶兄以及那两千余名兄弟报仇！”
“他也配？”项羽的脸上露出一丝厌恶之色，“这种人只配喂鹰喂狗！”
项羽脸色一变，半晌才平静下来：“你可以骂本王，但本王有几句话也请你务必听进去。”
他说到“逆”字时，刀光一现，竟然将车云峰的头颅旋飞半空。
醒来时已是夜半时分，他只感到胸口隐隐作痛，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愁苦。睁开眼来，红颜、虞姬等人与张良、龙赓俱在床前守候，脸上无不露出关切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