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悲喜由心（2）
田横脸色骤变，扑过来道：“这绝不可能！”
他们并不担心于岳，既然敌人已经受了内伤，凭于岳的武功，应该不难对付。
这个世上并没有太多的可是，也没有什么如果，不过，如果华艾能够看到最后的结局，他一定会为自己的行动感到后悔。
自从纪空手离开洞殿之后，就一直没有了他的消息，作为他忠实的朋友，扶沧海愿意为他付出自己的一切，所以，扶沧海以一种神秘的身份来到了齐地，并且结识了田氏兄弟。
“你离开城阳几天了？”扶沧海突然问了一句。
在推进的过程中，锤边的弧度微微颤动，生出一股股利如锋刃的气流。
他扶住摇摇欲坠的田横，一五一十地将城阳之战的经过悉数告之——
阁楼的一张案几上，放了一只火锅，烫了一壶温酒，显然是有人才准备停当，只等扶沧海与田横入座。
于岳一惊之下，陡然发力，一股劲流猛然随铜锤爆出，迎向来剑。
强大的内陷之力影响到了龙赓出剑的速度，同时也影响到他出剑的角度。他提聚着自己的劲力，不断地针对着对手调整自己的剑锋。
然而，他深知要想击杀项羽，凭他一人之力，是永远不可能完成的，他现在需要的，是冷静。
田横的眉锋一跳，道：“哪两种？”
他已经明白，自己唯一的取胜之道，是自己体内雄浑的内力。面对深谙剑道精华的龙赓，以比拼内力的方式来抗衡对手，不失为扬长避短的方式。
事实上，他既不知这一剑起始于何处，也无法估算出这一剑最终的落点。他只能感觉到龙赓那如流水般的剑势透过这漫漫虚空，向自己发出若水银泻地般的攻击。
“如果是同归于尽的话……”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习泗自己按了下去，他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未免有些卑鄙。其实弄个两败俱伤，让于岳身体上留下一点残废，已经足以让自己解气，做人，何必总是要赶尽杀绝呢？
他讨厌于岳，讨厌于岳的飞扬跋扈，独行专断，本来此次夜郎之行项羽让他领头，负责整个计划，偏偏这于岳倚老卖老，总是与他抬杠，这不免让他心里感到好不窝火。
“这是哪里？我们贸然闯入，被人发现叫嚷起来，只怕不妥。”田横见扶沧海径直向前，如入无人之境，心中隐觉诧异。
这个计划无疑是成功的，它不仅在一战中击溃了数十万齐军，更让田荣死于战争之中，达到了西楚军北上伐齐的目的。
“请！”扶沧海将酒斟满，与田横干了一杯。
扶沧海与田横越过脚下层层叠叠的青瓦，奔出里许之后，突然间扶沧海跳入一堵高墙。
原来，就在西楚军包围城阳之后，陈馀、彭越等人各自在自己的封地纷纷起事，响应田荣，并且取得了一系列的大捷。
听完了扶沧海关于城阳之战的讲述，田横的眼中赤红，却无泪，他的脸庞棱角分明，显现出刚强的个性。此时此刻，在他的心里只有两字，那就是复仇！
他却不知，华艾身为流云斋的二号人物，早就对他们这帮桀骜不驯的老家伙感到厌烦，既然项羽请了这些老家伙来助拳，他干脆不闻不问，乐得清静，早就收拾好人马撤了。
放眼望去，只见小桥流水，池塘亭台，虽然积雪无数，却依然掩饰不了这园林的灵秀，置身其中，仿佛到了冬日的江南。
田横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连连摇头：“你在骗我！这绝不是事实！”
他知道，这是充满着无限杀机的一剑，容不得他有半点大意。
那七名老者纷纷站起，向亭外走去。
“十天。”田横答道，他的心里陡然间生出一股不祥的预兆，不明白扶沧海怎么会问上这么一句。
当气流流泻到一定的程度，于岳的铜锤再一次按着逆时针方向旋动，而这一次，铜锤涌出的不是向外扩散的张力，而是让气旋绕行成一个层叠无穷的旋涡，产生出一股巨大的内陷之力。
龙赓目睹着眼前的一切，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凝重的表情。
“轰……”气墙轰然向外坍塌，气流激涌间，铜锤幻作一团暗云下的一道惊雷，砸向前行的龙赓。
当他们才踏出不过五步，突然一声悲呼，响起在山道的尽头处。
扶沧海浑似不见，道：“那么你能告诉我，劫持虞姬的用意是什么？”
然而，他又不得不接受现实，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的确有狂妄的本钱，从一开始对峙起，他就丝毫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反而在对方凌厉的剑式攻击下，完全限制了自己锤技的发挥。
“哧……”他心中一凛间，龙赓的剑锋再起，这一次，对准的竟是自己的眉心。
“砰……”田横手中的酒杯坠地而碎。
习泗不由为自己人格的升华而在心里暗暗佩服自己，同时也为华艾那面没有一点动静感到有些纳闷。
他不能容忍别人对他的轻视，自从他锤技有成之后，一向在人前享受的是一种被人敬重的风光，他已经习惯了别人的恭维，所以才会在归隐多年之后重新出山。
“想不到十年归隐生活不仅没有磨灭他们的锐气，内力还精湛了许多，阀主请他出山，果然是独具慧眼。”习泗不由得有些酸溜溜地想道。
扶沧海道：“我怕，当然怕，所以我早就布置了十数个高手，以收拾残局，并且迷惑对手。”
这无疑是摆脱于岳气场吸力的方法，只要破去他的气场，吸力自然散灭无形。
扶沧海一字一句地道：“就在你们动手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消息，昨日午时，城阳已被西楚军攻破。”
“什么？你说什么？！”田横霍然心惊。
“我也正想听听你的解释。”田横的大手已经握在了刀柄之上，十八名勇士的生命与鲜血，足以让他做出任何疯狂的举动。
于岳退了一步之后，这才将铜锤平移前推。
“你应该相信我，这个消息既然是我提供给你们的，就有十足的把握。也许你还不知，其实就在你们实施计划的同时，我也派出了不下于五十名高手埋伏在那条长街上，只要我一声令下，完全可以控制住整个战局。”扶沧海淡淡笑道，他说得似乎很是平淡，但听在田横耳中，心里陡然一惊。
扶沧海深深地打量了他一眼：“你莫非认为，遇上我是一种运气？”
扶沧海不明白这个任务的目的是什么，更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做，他只知道这个命令是来自于纪空手留下的一个锦囊，里面详细地对这个任务作了应有的交代，他只需照章办理即可。
扶沧海摇了摇头：“其实我一直就在你们的身边，只是没有露面而已，如果不是情况有变，我们完全有能力将虞姬劫持。”
田横相信扶沧海所说的绝不是大话，事实上他心里清楚，这位海公子的背后，一定有一股庞大的势力在支撑。可是他不明白，既然可以将虞姬劫持，为何这位海公子又选择了放弃？
“轰……”气流四泻间，龙赓的身体倒翻空中，只听一声闷哼，似有几分晃动地飘掠而走。
“哧……”龙赓的剑势强行挤入这段空间，金属与空气在高速中产生的磨擦激起了一串令人炫目的火花，更发出一种利刃裂帛的刮刺之音，闻之无不毛骨悚然。
美的反面是丑，而丑是什么？
看着于岳也消失在山道的尽头，习泗的心里不免有几分失落，缓缓地站将起来，对身边的七名老者道：“等了半天，就等来这样一个小子，看来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我们一路搜索过去，到七石镇与华艾会合。”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扶沧海看到了田横眼中的迷茫，也猜到了田横心中的所想，缓缓而道：“我也不想这样，只是我没有料到，世事无常，计划永远不如变化快。”
扶沧海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头，道：“不仅如此，而且齐王田荣兵败之后，逃到平原，不幸身亡。”
于岳大惊，横锤划于胸前。他不得不如此郑重其事，因为龙赓的剑不仅剑迹迷幻，而且速度奇快，完全脱离了时空的限制和空间的范围，进入了一种绝非自己可以企及的全新境界。
事态的发展一切如纪空手所料，进行得非常顺利，然而谁也没有料到田荣的大齐军队会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战败于城阳，这使得扶沧海不得不动用第二套方案解决眼下的危机。
所以龙赓化繁为简，在剑与锤相交的一刹那，剑身一翻，以沉重的剑脊拍开了疾掠而来的铜锤。
丑是一种破坏，破坏一切美的东西，丑就自然而生。
习泗没有想到战局的变化会如此莫测，从一开始，他就看准于岳的铜锤未必是龙赓的对手。铜锤讲究势大力沉，与剑走轻灵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一旦僵持，就很难占到上风，然而于岳的内力之强，不仅出乎了龙赓的意料，也大大超出了习泗的想象。
“理由呢？”田横的话少了很多，使得他的思路变得简洁而清晰。
“十天可以让很多东西改变。”扶沧海站了起来，踱至窗前，轻轻地叹息一声，“你可知道，我为何又会在紧要关头放弃劫持虞姬的计划？”
他是奉红颜之命率领一部人马赶到齐地的，他的任务就是襄助田荣，抗衡西楚，把项羽的大军拖在齐国。
田荣接到战报之后，断定项羽必会在几日之内退兵回楚，就布置兵力准备追击。因为，他认为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这一锤在于岳的手中演绎出来，几乎用锤的语言，来诠释着攻防之道至深的原理。这一刻，没有惊心的杀势，也没有摄魂的杀气，有的只有那唯美的意境。
当扶沧海接到这个消息时，连他也不相信这是一个事实，冷静下来之后，他才认识到了自己肩上的任务艰巨。
田横冷然道：“虞姬既是项羽最宠爱的王妃，以她为筹码，向项羽提出退兵的要求，解我大齐军队的城阳之围。”
华艾敢这么做，很大的因素是他十分了解这帮老家伙的实力。这些人虽然行事作风与自己格格不入，但以他们“西楚八隐”的名号与当年为项梁立下的战绩，他相信对付刘邦三人，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龙赓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欣赏的神情，他懂得什么是美，更懂得如何来对付这唯美的攻击。
“田兄无须担心。”扶沧海脸上依然还有血迹，却十分镇定，微微笑道，“这只是我在济阳城里的一处房产，到了这里，就像是到了家一样安全。”
田横放下酒杯，一脸沮丧，摇头叹道：“可惜呀可惜，最终功亏一篑，今日若非遇上你，我们一行十九人便是全军覆灭。”
“能将铜锤这种蠢笨之物舞出一种美感，证明你不是浪得虚名之辈，来来来，再接我这一剑试试。”龙赓的笑意更浓，就像是一种调侃，让于岳感到自己是耍猴人牵着的那只动物，不由得他心中不怒。
扶沧海领着田横进了一幢阁楼，沿途过去，田横虽然不见一个人影，却感受到在整个园林之中透露着一股森寒的杀意。
而且，既然你海公子要选择放弃，就不该让自己来布置这样一个杀局。想到那十八名忠义勇士的惨死，田横的心中顿时涌出一股悲情。
但是，他依然让自己保持在一种非常冷静的状态之下，看着自己的剑一点一点地被巨力的旋涡吸纳过去。
这幢建筑占地足有百亩，构建精美，恢宏气派，楼阁典雅，以木石为主构，从瓦檐到花窗，装饰华美，显示出主人财大气粗以及深厚的文化底蕴。
可是……如果……
他的鼻尖渗出了一丝冷汗，认识到了对手的厉害之处。
“一种就是行刺项羽。这种方式要想成功，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就算我倾尽所有财力人力帮你，恐怕都唯有失败一途。”扶沧海冷静地分析道。
田横惊道：“难道你不怕敌人追踪至此吗？”他的担心绝不是多余的，当他们从屋瓦掠过时，终会留有痕迹。踏雪无痕的轻功提纵术，只不过是江湖中神化了的传说。
扶沧海的脸色肃穆，道：“我也不希望这是事实，但事实就是如此。”
事态的发展的确如他所料，未过三日，西楚军开始退兵，田荣下达了三军追击的命运。可是，当他率领人马追出数十里之外时，他却陷入了西楚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田横怔了一怔，随之跳入。
“哈哈，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再让老夫领教你的高招！”于岳虽感有些意外，但他已看出龙赓受了不轻的内伤，哪肯放过？当下直追过去。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事实果然不出习泗所料，龙赓的脚步滑动数步之后，突然手臂一振，剑向旋涡的中心刺去。
于岳的身体一震，他没有想到龙赓竟会用这样简单的方式破去自己苦悟了十年所创的一击，而此刻那举轻若重的剑背犹如大山压下，几欲让自己手中的铜锤脱手。
田横知道他必有下文，只是静静地看着火锅中冒出的缕缕热气，淡淡一笑。
扶沧海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他的脸上，半晌之后，方道：“你现在最想做的，也许就是复仇，但是复仇的方式，却有两种，不知你会作何选择？”
他仿佛在刹那间为自己砌了一堵牢不可破的气墙，更在气墙之后隐伏着随时起动的杀机。
扶沧海缓缓地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田横一眼，道：“城阳已无围可解，那么我们劫持虞姬还有什么意义？”
而且打破一种美远比营造一种美更为简单，更为容易。
随着一声清啸，锤如光球般在于岳身体的周围绕行出一道亮丽耀眼的光弧，产生出一股巨大的前推张力，封锁住了他周边一丈的空间。
“那轿中的人真是虞姬？”田横想到自己一行拼死拼活，竟然连轿中人的面也没有见着，情绪上不免有些黯然。
龙赓的身形在晃动中起落，丝毫不慢，只眨眼功夫，已经转过一道弯口。
田横诧异地看他一眼：“难道不是吗？”
这正是范增所献的引蛇出洞之计，其目的就是故意让陈馀、彭越等人大捷的消息传到田荣耳中，使其不疑西楚军的退兵有诈，然后设下埋伏，诱敌深入，实施围而歼之的战略计划。
习泗与这七名老者无不心头一震，面面相觑，因为他们分明听到这是于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