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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静观其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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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了。”纪空手笑得非常平和,无惊无喜,犹如佛家的拈花笑。

    “可是韩信派到夜郎的高手是谁?有多少人?分布在哪几个地点?这些情况我们都不清楚,就算要先下手,我们也无从着手。”纪空手摇了摇头,显然并不同意龙赓的下手计划。

    “老夫一生奔波于江湖,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倒也无所畏惧。何况老夫此去夜郎,还能与旧友相逢,未必就是苦差事,请侯爷放心。”李秀树哈哈一笑,一副悠然的样子。

    “前人曾言,葡萄美酒夜光杯。既然有上好的美酒,就应该有绝佳的酒器相配,正所谓好马配金鞍,佳人配英雄,丝毫马虎不得。你却以这种酒杯待客,岂不大煞风景?”龙赓看着手中黝黑无光的杯盏,皱了皱眉。

    龙赓一怔之下,笑了笑:“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谢谢!”纪空手轻轻地向龙赓说出了这两个字,脸上泛出了一丝笑意,就像是那一轮高悬天空的明月。

    “所以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不能让韩信的人破坏了我们的计划。”龙赓的眉锋一跳,杀机隐现。

    “可以确定!我曾听先生说起过此人,也知道一点此人武功的路数,应该不会有错。”龙赓点点头道。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果然闻到了夹在一股花香之中的酒味,虽然此时已是隆冬季节,但在夜郎国,依然是繁花似锦,绿意盎然,所以清风吹过,总有花香留住。

    他与陈平究竟有着怎样的计划?他没有说,纪空手也没有问,但是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心有灵犀,早已明白了这个计划的内容一般。

    李秀树微微一笑,眼芒暴射,似乎想钻到韩信的心里去看个究竟,道:“这是侯爷的真心话吗?”

    “只有等,等到陈平回来,有了消息后,我们再作决断不迟。”纪空手也笑了笑,“等人虽然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我想,你一定还有事情没有向我交代,否则,你也不会把我的离别刀就这样扔了。”

    “如果王爷从夜郎回来,不妨绕道巴、蜀、汉中,在汉王府所在地南郑逗留数日,替本侯救一个人出来。”韩信说到这里,已是神色黯然,目光中似有一丝缠绵,一眼就被李秀树看破。

    “可是南郑这么大,老夫要怎样才能找到她呢?”李秀树见韩信如此郑重其事,不敢大意,将青丝依旧用鸳鸯锦帕包好,揣入怀中。

    纪空手的脸是那么地刚毅而富有朝气,眼睛中透着坚定与深邃,就像是明月背后无尽的苍穹,仿佛将自己融入自然,融入天地。

    他不由看了纪空手一眼,然后回过头来,便见陈平与陈左一前一后上到塔顶。在陈左的手中多了一个托盘,盘中有壶美酒,数碟小菜,在这夜色之下,就如一道风景,令人眼前一亮。

    “她就在汉王府中的藏娇阁。”韩信平静地道。

    果不其然,韩信沉声道:“虽然我们得不到夜郎国的铜铁,出于力量均衡的考虑,我们也不能让刘邦和项羽的任何一方得到它。尤其当登龙图宝藏尚未现世之前,对各方来说,这批铜铁的重要性可以说是不言而喻的,所以我们必须对此有所预见,早作布置,争取在刘邦和项羽的前面拿到贸易权。”

    “你能否确定出现在韩信身边的老人就是北域龟宗的宗主李秀树?”纪空手道。

    “那就不惜一切代价,破坏它!”韩信的眼中绽射出一丝凶光,脸部的肌肉形成一定硬度的棱角,显示出他的决心与无情。

    “我当然相信你。”纪空手笑了,他知道龙赓是为了他好,才讲出其在淮阴时的遭遇。不过,当纪空手听完之后,却不再对韩信此刻的剑法感兴趣,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李秀树等人的身上。

    韩信眼睛一亮,不由大喜道:“若能如此,何愁天下不归入本侯的囊中?若真有得天下之日,到那时,一定请大王、王爷与本侯共享天下!”

    “但讲无妨。”李秀树一怔之下道。

    “这一点王爷大可放心。”韩信微微一笑,“如果这龙赓真是纪空手的人,他一定会赶赴夜郎的这场大热闹,因为只要稍有战略眼光的人都可以看出,这铜铁之争实际上就是各方大战之前的前奏,谁能赢得这一战,谁就能夺得日后争霸天下的主动权。”

    “龙兄有所不知,其实要喝葡萄美酒,并非一定用到夜光杯不可。夜光杯虽然珍贵,在我的窖藏中却也有一套,我之所以不用,是因为喝这三百年的佳酿,有一套专门配置的酒器。取火焰山中的泥石炼制,历三年工时,制出的黑泥瓷杯才是饮这种酒的最佳器皿,而此刻两位手中拿着的,便是此杯。”陈平微微一笑,示意纪、龙二人举杯端视,道,“葡萄美酒夜光杯,不过是以讹传讹,它唯一的优点就是色泽奇美,若真正用它来盛酒,反而容易挥发酒性,改变酒质。而用黑泥瓷杯,不仅可以让酒质纯冽,而且有适度的微温来酝酿酒香,产生无穷回味。二位若是不信,不妨品上一口便知端倪。”

    “不错,陈平与陈左回来了,不仅带回了消息,还带来了美酒。”纪空手微微一笑。

    他相信,从这一刻起,纪空手已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武道境界。能如此快达到这个境界,放眼天下,真正能够进入的只有两人,那就是纪空手与韩信!这完全是由他们体内的补天石异力所决定的,所以,龙赓并没有太多的失落感。

    李秀树沉吟半晌,点头道:“既然如此,老夫便亲自率人走上一趟,至于侯爷所说的铜铁问题,老夫这就派人回国禀明大王,即使倾一国之力,也要让侯爷训练出来的战士手中有兵器可用。”

    李秀树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既有些惊惧于韩信的无情,又有几分欣赏。他明白,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只要给韩信机会,像他这样的人一定会给自己一个惊喜。

    纪空手的智商奇高,无疑是非常聪明之人,他已经从龙赓与陈平的身上得到了答案,所以没有发问,他相信他们的计划应该与他来到夜郎将要实施的计划是相同的,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他的参与,使得计划更加完美,几乎天衣无缝。

    “可以有清风,有明月,有天,有地,有自由的放飞,有天地的灵性……总之该有什么,就是什么,又何必要强求它是什么呢?只有做到心中无刀,你才能摆脱刀的禁锢!而唯有做到心中无刀,你才会蓦然发觉,其实你就是刀,刀就是你,刀原本与你一直同在。当你真正超越了刀时,才能最终驾驭刀,成为刀的主人,让刀的邪性为你的内力所禁锢。”龙赓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似在谈哲理,又似拉家常,但他的目光一直盯注着纪空手的表情,直到他看见纪空手嘴角处蓦然乍现的一丝笑意。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如此夜色之下,唯有美酒款待。”陈平以诧异的眼神看了纪、龙二人一眼,然后悠然道。

    纪空手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淡淡笑道:“你明白了什么,我就明白了什么。”

    听完这么一段故事,夜已深了,铁塔之上纪空手与龙赓相对而立,久久没有说话。

    “你莫非认为,有失就必有得?其实有的时候,得失之间并非界限清晰,得就是失,失就是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而你纪公子失刀,又何尝不是福呢?”龙赓抬头望天,只见夜空之中,一轮明月高悬,光华遍洒,将暗黑的苍穹点缀得如诗如画。

    “此次夜郎之行,任务艰巨,王爷务必多加小心,三思而行。据本侯估计,无论是刘邦还是项羽,都必将派出精锐高手前往夜郎,甚至不排除他们本人亲自前往的可能,所以对王爷来说,这一趟乃是一件苦差事。”韩信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也表明了自己势在必得的决心。因为他明白自己在三足鼎立中是处于弱势的一方,与刘邦、项羽相比,无论是实力,还是声望,都有不小的差距。假如夜郎此行能够阻止刘、项二人得到铜铁,而自己又能得到高丽国的襄助,那么一加一减,三方的差距也就不复存在了,他才可以在最终的争霸天下中占据一个有利的位置。

    纪空手豁然清醒过来,似乎悟出了一点什么,但是朦胧之中,又似没有悟到任何带有实质性的东西。

    这并非表示纪空手的功力远胜龙赓,不过这份细心,这份严密的推断,依然让龙赓刮目相看。

    龙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而道:“你既然懂得了自己的内力受到刀的邪性的影响,所以才舍弃刀,但弃刀只是一种形式,如果你真的要摆脱这种邪性的禁锢,只有做到心中无刀,才是正途。”

    “这只是我的一种灵觉,也是直觉。我隐于山野七年,练就了一种有别于人类的感应,这种感应之准确,甚至超过了野兽对危机的敏感。所以,你完全可以相信我的直觉。”龙赓淡淡地道,声音低沉,却有一种无法令人抗拒的魅力。

    “这么说来,在韩信的背后,的确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支持着他,否则他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发展得如此迅速。”纪空手若有所思,想到了忘情湖边的巴额,这也同时印证了他对江淮棋侠卞白的猜疑是正确的。

    “本侯可以对天发誓!”韩信道。

    “此人必定是侯爷的相好吧?否则侯爷乃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何以会变得这般忸怩?”李秀树微微一笑。

    陈左已经在塔顶上置放了一张铁几,几张铁凳,待他们三人坐下后,他便肃手立于十丈开外,完全没有了在万金阁中的那种做派。

    “你不必谢我,要谢,应该谢你自己才对。武道的本身,就是超越禁锢,超越自我。你能如此,我很开心,毕竟这对先生的在天之灵是一种慰藉。”龙赓的目光中闪现出真诚,毫不嫉妒。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的心态的确有些失衡,然而多年的隐居生活养成了他顺其自然的性格。他始终认为,只要存在,就是合理的,这才是真正的自然之道。

    “侯爷您想到了这一点,刘邦和项羽也未尝不能想到,万一他们在我们之前先与夜郎国订下了盟约呢?”东木残狼忧心忡忡地道。

    七年与一刻,这是何等巨大的一个差距,时间也许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或者,这就只能用一个缘字来涵括。抑或,纪空手本身就是一个天生的武者,否则,又怎会有那么多的奇迹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

    龙赓之所以吃惊,是因为凭他的功力,对十数丈外的任何动静都了若指掌,虽然他听出了来人的脚步,却无法认定来人的身份,可是纪空手却一口道出。

    这只因为补天石异力来自于天地之精华,纯属先天自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龙赓没有奇遇,却凭着自己的努力达到了今天的成就,他已尽心尽力,所以无憾。

    他随意一说,却让纪空手与龙赓都吃了一惊,不由看向手中的酒杯,只见里面的酒液稠如蜜水,呈琥珀之色,放在鼻下,有一股淡淡的酒香沁入脾胃,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王爷所猜的确不错,此人姓凤,你只需将这个东西交到她的手中,她就自然会相信你。”说完韩信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鸳鸯锦帕,摊开一看,竟是一缕亮黑如新的青丝。

    陈平已还复了他的本来面目,一袭长衫,几分清雅,无形中透出一股大家气度,随手执壶斟酒,道:“酒是上好的葡萄美酒,产自西域,乃是三百年佳酿,放眼天下,唯有两坛,一坛由西域酿酒世家阿提家族窖藏,还有一坛,荣幸得很,正是由在下珍藏。今日纪公子难得光临,是以才献酒一壶,以表在下对纪公子的敬意。”

    “老夫这位朋友,并不是夜郎国人,但与夜郎只有咫尺之隔,乃是漏卧国主泰托。他与老夫相识多年,颇有交情,此次夜郎之行,有他照应,必能马到功成。”李秀树傲然道,自信十足。

    他说得十分悠然,似是不经意间道出,却让龙赓吃了一惊。

    “月有阴晴圆缺,事有吉凶成败,你若连得失都不能参透,又怎能参透武道的至理?”龙赓喃喃而道,声音虽轻,听在纪空手耳中,却如一道霹雳,仿佛震醒了他心中的一丝灵觉。

    龙赓望着夜色下的纪空手,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就在刚才的一刹那间,自己蛰伏深山七年才悟出的武道至理,竟然被纪空手在几句话间就窥破了内中的玄机。

    韩信微一沉吟,突然压低嗓门道:“除了夜郎之行外,本侯还想托付王爷一件事情,只是此事太过凶险,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明白了什么?”龙赓蓦然大喝一声。

    就在这时,龙赓低声道:“有人来了。”

    “哦?”韩信不由惊奇道,“高丽距夜郎足有数千里之遥,想不到在那种蛮荒之地王爷居然也有朋友,可见王爷高义,人人都以能与王爷交友为荣。”

    “如果老夫去了夜郎,侯爷的安全只怕有些问题,若龙赓去而复返,恐对侯爷有所不利。”李秀树有几分担心,但是韩信既然对夜郎之行如此看重,如果没有自己亲自坐镇指挥,只怕不行。

    “我若心中无刀,那么在我的心中,应该有些什么?”纪空手顿时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

    “侯爷有心就好了,何必发誓?难道老夫还能不信你吗?”李秀树当下吩咐东木残狼通知所属人马开始准备,偌大的花园中,转瞬间便只剩下李秀树与韩信二人。

    “你和韩信根本没有交手,何以能知道韩信在剑道上的成就会超过你?”纪空手一直注视着龙赓深邃的眼神,忍不住问道。

    李秀树深深地看了韩信一眼,等着他继续说出下文,因为他知道韩信既然明白这个办法无用,却还要说出来,肯定有其用意。

    就连龙赓的心也禁不住为之震撼,为之感动,似乎深深地被纪空手这一刻爆发出来的气质所感染,所臣服。对于他来说,已习惯了孤独,习惯了寂寞,心灵自然地遨游于天地之间,如高山之巅的苍松般狂傲不羁。可是当他面对纪空手时,突然有一种欲顶礼膜拜的冲动,就像当年他甫入师门,面对五音先生一般。

    两人似在打着谜语,话里蕴含有无穷的深意,他们的目光在虚空中悍然相触,随即同时仰头大笑三声,有一种参透禅理般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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