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采薇湖
“我醉歌时君和，醉倒君须扶我”
她似云中仙子，借风驻足，于空中摆渡，整个身体像依靠在空中一般，而身后倒卧醉踹燕，纤美潇洒至极。
等她再回身落定时，
“剑诀，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
话音未落，湖面一个涟漪，一声凌波跳起，跃起一滴水珠浮于平眉空中，溪月指诀一转，一条水龙便即跃了起来，真像一个导过来的山峰，壮观波澜玉人窈窕。少实看入迷了，而后溪月看着他一笑，紧接着又出诀道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剑尖一划，一道蓝色的圆弧在半空中出现，当中一点，少实只感觉一阵强风吹来，眼睛都睁不开。他险些站不住，落入水里。溪月打了个甩指，一道水珠跃上来将他拖住，待他站定后
“这两句诀，出自苏子瞻笔法”
少实惊讶地看回，溪月仍稳稳地站在湖心。
少实得了真谛以后，每日便在无人处练剑。在月下练剑， 林中练剑。肆意挥舞，月洒庭中。
这一日，他又像寻常一样在会潭练剑，溪月和学生在池边荷花叶后暗暗观察。月下瑶池，溪月观察许久，暗叹道
“你陆师兄的剑法，已度过了三个境界。第一重渐会佳境，而后思逸神飞，到如今，已经心手双畅，手敏心闲。你看他，身由势转，而神意尽达。”
黄慧偏头看了一眼师父，
“师傅，我们还是不是您亲弟子了！”
夕阳林间，小溪边，一男一女在河滩上。
“背往后挺，头往上顶”
少实扎着马步，抬起一只手，溪月站在一旁，用指尖点了下他的后脊背。少实立马挺直。
阳光斜透河滩，水面波光粼粼，泛出秋意金黄的光。溪月大师和少实就在这河滩边，训练指导着功夫。
“是这样，不要这样”
少实回过头，看溪月在一旁现场指导动作架式。“这个手要沉下来，不要这样收”她虚步下沉，手掌探下然后顺势带回，“你是这样的，这个手下来后直接平着收回来了，这是不对的，因为为什么，，，”溪月说着带少实挪身，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微弓步，溪月两手端着少实的手“你如果真的在与对手的过程中，你只有这样”她交联着少实的两只手，顺势下按，带着少实的整个重心倾倒下去。陆少实只感觉自己不自主的前倾，毫无阻碍地靠向溪月。
“对吧”
少实悟了似的点点头。
“但是如果你这样”溪月直接将手抽回腰间，少实的重心此刻就没有什么变化。他看向老师，再一次郑重点点头。
“对吧，所以你记得，这个手如果意图进攻，要画圆，画大圆画小圆都可以，在画圆的过程中，才能带动对手”
少实点点头
“推窗户会不会？”溪月又紧接着问道
少实疑惑地点头，还没等他回答，“推窗户是不是这样推的”溪月双手在空中做了一个打开的手势，少实点头模仿了一下，溪月又面向少实，“是不是这样推的”双手分开，在其颈部掠过。
少实身躯骤然僵住，身子不自觉后仰，一种肉眼可见的恐怖在他眼中掠过。
等他缓过神来，再次看向溪月，后者还是一副严肃甚至着急的表情
“懂了吗”
陆少实连忙点头。
“咚咚咚”
又练习了一会，落英堂里正午的鼓声传出来，少实远远地望去塔尖，回过头来，
“老师，正午了，回去吃饭嘛”
溪月摇摇头
“来回太久了，这片场地到下午水就褪去了，累了在旁边歇一歇吧”
“那您先回去吃饭吧，我在这继续练，没事我可以的”
溪月摇了摇头
“没事，我在这里陪你”
少实的肚子忽然咕噜一下，两人抬头目光不自觉对视一眼
“饿了吗”
少实抿嘴，看着老师没有说话，溪月捂嘴笑
“饿了，我们去摘点果子吃吧”
金秋正午，斑点的阳光从云朵间传来，点步在云水滩上。陆少实和溪月仍留在河滩上，没有回去。溪月带少实来到一片林中，摘得几个果子。回到河滩上对石头一磕，鲜美的紫色汁水流了出来。
溪月手刀一砍，柔皮的果子整齐地分成两半，
两个一人一掰，坐在路边就吃了。
少实一屁股坐在地上，盘起腿，高兴地啃了好几口。一种厚实的果肉从唇齿间袭来，带有一丝青草气息的甜香。三两口吃完这个果子后，他又飞快捧起旁边一个，一咬，汁水流出，沙翠的口感蔓延整个唇齿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很不雅，抬起头来，溪月老师直立坐在石头上，静静地吃手中那牙瓜。少实回头看完自己老师，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他也收了收自己的腿，腰背挺直了一下。转过身去，和她面朝同一个方向坐着。
溪月瞥到他的小动作，嘴角掠过一缕不经意的微笑。
两个人，一石，一土。一高，一低，风吹，就这样静静坐着。
少实发现，在这个训练场，这个草滩上，站立着很多练功的学生和老师。他们大都三两站在对面，学生比划，老师在一旁指导，有什么不对的当场就指教出来。陆少实观察，有练剑的，有行拳的，而这些都不是单一的功夫，太极的路数，刚猛的路数，甚至螳螂拳的路数都有。陆少实有些疑惑地看向溪月，后者只是微笑。少实发现，这里是各个学派都有的，包容集大成为一体的。不只囿于一家一派，而是取各家所长，同时老师也很开明地教其他路数地学生，不吝与点拨。
他发现，落英谷与原来自己对她的印象不同，它其实是一个很开放包容的学派。不像之前在外面听到的，都是很拥挤，拘谨，提防着的。这里的学生也都是昂扬志气，这里的女孩很大方知性，甚至有种在学院里看不到的典雅，那种温和的谦虚。
少实忽然恍然大悟，他忽然很庆幸，没有用他人的话来蒙蔽自己，用别人的话来引入先入为主的印象。这里没有森严的臭气，没有他们守得冷冰冰的高贵的人，他去询问问题时，那些老师都很愿意解答。原来那些人只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便诋毁这里。实际上，这里真是一个宝地。
几个月后，
“蹦，撤步，对，挑”
“非常好”
“你可以出师了”
分别，陆少实与溪月分立桥头，清风拂过翠红的枫叶，携卷秋目里溪水虫草香，衣衫在风中微拂摇。
陆少实看向溪月，
“老师，我走了”
溪月点点头，阳光拂过她的衣衫，掠过她袍子上青绿色的草叶上
“去吧，以后就又要靠你自己的了，可不敢再吊儿郎当的了”
少实点点头，抿嘴，郑重，他知道老师说的话是要他认真，一以贯之的认真。他没有想过混，但那种得过且过的态度，和她们比起来，真的是和混一样。他双手抱拳，俯身，又郑重地向溪月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去。
落英谷石桥在他身后越来越小，他看到桥上的白衣的身影也越来越小。但是，他心里知道，他一定会永久的记住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