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赝品变真画
有竹书院，院外围着篱笆，院里栽有很多翠竹，有几个水池，水里养了各色观赏鱼，有几座山石，山上有树，枝头挂着各种鸟笼，有各色观赏鸟。
书房里画画，院子里写生，树荫下看书，花园里写字，累了有秋千，困了有摇椅，来了有美酒，醉了有草席。
有竹书院，对学生来说，不单是读书上课的地方，也是一个认知社会的窗口。对外人来说，有竹书院是一个游园赏玩的地方，更是一个可以谋利发财的聚宝盆。
书院外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穿衣打扮，有文人墨客，有达官贵人，有小商小贩，有暴发户，有农民工，有穷书生，有种田的，还有放牛的。
形形色色，熙熙攘攘，来来往往，吵吵嚷嚷，有叫老师的，有叫先生的，有叫大人的，有叫老爷的，有经常来的，还有没来过的，有来叙旧的，有来求字画的。
熙熙攘攘，跟菜市场买菜一样，也许是真觉得沈老师人好，也许是沈老师的画好，也许只是因为沈老师的画好卖，凑热闹，赶时髦，既然大家都说好，大家都往这里跑，来了不吃亏，来了不上当，来了有酒喝，来了有画拿。
沈老师容光满面：“大家安静，大家安静，排好队排好队，不要着急不要哄抢，来了都有份，都有份!”
很快大家就自觉排好队了。
队伍后面有人大声喊：“字画贵不贵啊？多少钱啊？贵了我就不排队了！”
有人回应：“贵了，你就不买了吗？不想排队，下次你就来早点！”
沈老师高兴地说：“我今天很开心，大家也都很高兴，谈钱伤感情，谈钱扫雅兴，所以今天的字画免费送给大家就当礼品。”
大家手舞足蹈，欢呼雀跃，跃跃欲试。
祝枝山不解：“沈老师，您的画价值不菲，在场那么多人，恐怕今天要家底搬空了啊。”
沈老师安慰：“来者是客，都是朋友，都是街坊邻里，哪好意思收钱啊再说我现在不愁吃的，不愁穿的，我要那么多钱干嘛？”
沈老师让学生去书房里把他平时收藏的字画都拿了出来，有收藏别人画的，有收藏自己画的，有年代久远的，有字迹还未全干的，大大小小，长长短短，一个一个挨着发，抽到哪个发哪个。
排队拿到字画的人都眉飞色舞，笑逐颜开。
很快发了几十份，藏品发完，没得发了，可是队伍还没散，不拿到字画绝不离开的样子。
沈老师叫秋香研磨铺纸，自己开始画了起来。沈老师画完叫祝枝山盖章。
一个接一个，每人一幅画。
排到一个带着草帽的，说自己是放牛的，很喜欢牛，请沈老师赐一幅画：“沈老师，帮我画一幅牛气冲天图。”
那人脱下草帽，放下袋子：“正在放牛，看见大家都往这边赶，说沈老师的字画好，自己也跟着过来了，走得匆忙，这袋番薯，就在附近地里刚刚挖的，请沈老师笑纳。”
沈老师看了一眼袋子，本来是不想要的，可又不知道怎么推辞：“谢谢，谢谢。”
沈老师沉思片刻，胸有成竹，挥毫泼墨，浓淡相宜，很快，一头精神抖擞的水牛就画好了。
春天里，树枝上红花灼灼，低空中燕子拍翅；树下一头体格强壮水牛似吃了火药，似要一飞冲天，就要冲出纸面，围观的人都拍手叫好。
沈老师问放牛的：“喜欢吗？”
“喜欢喜欢，比我想象中的牛气多了！”放牛的说。
排到下一位，看着像一个穷书生，衣服破旧，满是补丁，只见他把布袋打开，一看，满满一袋字画卷轴，难道是来卖画的，或者是来退画的？
众人好奇之时，书生说：“沈老师，我特别喜欢画画，这些画都是我自己画的，可是我的画不怎么出名，卖不了多少钱，沈老师，我非常喜欢您的画，有空就临摹，时间长了，也画了不少，拿出去卖，没有盖章也不好卖，现在我把这些画都带过来了，您帮我盖上章就好。”
大家一听，这算什么啊？这不是造假吗？这要求过分了吧？
沈老师也很奇怪，没有责怪，抽出一幅画打开来看：“这画还挺像，临摹多久了？”
书生不好意思地说：“好几年了，我沉迷字画，没啥别的生计，家里没米下锅，家里还有老母要养。”
“这样啊，只要令堂安好，我给你全盖上。”说着沈老师看了看祝枝山。
祝枝山犹豫着有些犯难:“老师，这……能盖吗？这不就是赝品吗？”
沈老师欲言又止，说:“征明，还是你来盖吧。”
文征明爽快答应:“好的，老师。”
文征明在忙着盖章，突然有人说话了：“老沈，今天这么忙的啊？”
沈老师循着声音看过去：“老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里边请！里边请！”
王鏊看了穷书生，很是惊喜：“贾老板，你字画买卖生意越做越大，跟沈老师也有生意往来啊！”
穷书生有些难堪：“哪里，哪里。”
祝枝山责问：“你不是穷书生吗，怎么又是做字画买卖生意的啦？”
贾老板“混口饭吃，请多多关照！”
文征明也停下来了，没再继续盖章：“沈老师，这家伙居然骗人，既然是做字画买卖生意的，这章我们不盖了。”
沈老师看了眼袋子，画卷差不多都盖完了，就差几幅没盖了：“你还是，先把章盖完再说吧。”
沈老师这么一说，文征明没再说什么，只好照做。
王鏊：“这私人印章，盖这文艺字画，倒也无妨，这私章就是代表个人手印，代表个人签名，我们朝廷办事，公章可不能随便乱盖的。”
祝枝山：“公章不可以随便乱盖，个人私章就可以随便乱盖吗？”
王鏊：“也不是这么说，像合同契约，欠条借据可就不能随便乱盖。”
祝枝山若有所思：“那不是自己亲手创作的字画，别人所画，结果盖了自己的盖章，这字画算什么呢？”
王鏊：“这无伤大雅，全凭个人喜好了，沈老师宅心仁厚啊！”
文征明：“老师，章都盖好了。”
沈老师看着商贩，微笑着说：“贾老板生意兴隆啊，下次过来记得换身新一点的衣服，现在这身太有失身份了。”
贾老板：“一定，一定。”说完抱起画就走了。
唐伯虎也不能理解：“这字画，这赝品，就这么便宜他了吗？”
沈老师：“什么赝品不赝品，人家辛辛苦苦画出来的，我们真心诚意盖章的，大家都辛苦，挣钱都不容易的。”
王鏊：“所有真品就都高不可攀吗？所有赝品就都一文不值吗？对你们沈老师来说，画都能送，一个印章墨迹就更不是问题了。不过我就没有这个烦恼，因为我的字画没人哄抢啊。”
沈老师：“老王你啊，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王大人，王大人当年可是乡试的第一名，解元啊，会试第一名，殿试第三名，探花啊。”
“哇……”几个学生都投来崇拜的眼神。
沈老师接着说：“王大人在京城当官，官职吏部右侍郎，王大人难得来一趟，你们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好好请教请教王大人啊。”
几个学生一下围了过去，王大人应付自如：“老沈真有你的，等下你得跟我多喝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