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且安心北上
裴亦安给姜鸢端了一碗面条来，姜鸢被那面条的热气熏得满眼泪水，为了不让裴亦安发现，差点把脸埋进碗里。
裴亦安在旁边看着，有些不解，但不言语，只以为她是回家没吃饱，真的饿着了。
于是又将热好的白面馒头推了过去。
姜鸢低垂着头将馒头接过去，握在掌心，半晌才闷声闷气道：“谢谢。”
她红着眼，眼泪根本控制不住，怕被裴亦安看着，脸垂得更低。大口大口地咬着馒头，跟饿死鬼一般。片刻工夫就被噎住，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猛烈咳嗽起来。
裴亦安连忙伸手将她扯过来，“哐哐”两巴掌拍在她后背上，看着她涨得通红的脸，又是一巴掌下去，打在她瘦弱的后背上听着格外响，让他不由得收回几分力道。
那馒头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她不断用手拍着自己的心口，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眼看着脸色由红到青。
裴亦安没再多想，高高举起手掌，一掌下去，一坨馒头直接喷了出来。
姜鸢也身子一软，脸色慢慢变回红色，剧烈咳嗽起来。
裴亦安也深深出一口气，手心居然也不自觉地起了一层薄汗。他坐回座位，语气之中也染了怒气，“饿死鬼也没你这般狼吞虎咽。你爹不给你吃食不成？”
“我要是有吃食，当初也不能饿晕在裴府门口。”
裴亦安虽然不得裴家二老的喜爱，可是好歹是裴家二少爷，即便是出门在外跟着谢剑游学，也从来没有在吃食用品上有过任何短缺。
所以他体会不到饿得晕过去是什么感受。
“你阿爹带你回去，是要给你寻个好前程。你倒是落得这般不堪。”
姜鸢喘着气，嘴角扯出笑。
她那阿爹，即便是黄河之水倒流，他也不会真的想要给自己寻好前程。
她不打算纠结这个问题，她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留下来。
“二叔，你又救我一命。”
“让我留下来吧，照顾夫人和小少爷，算是报恩了。”
裴亦安皱眉，“我不要你报什么恩。你自去寻你的好前程。我母亲和弟弟，我自有安排。”
姜鸢端起桌上的面汤，喝了几口，擦了擦嘴才说：“二叔…… ”
裴亦安一个眼神剜过来，姜鸢立刻闭嘴，换了个称呼，重新开口。
“二少爷……”
又是一个冰冷的眼神。
姜鸢心中有些烦躁，这人真是，到底想要自己如何称呼他？二叔也叫不得，二少爷也叫不得。难不成学他叫自己姜姑娘那般，称呼他为裴公子？
咦！
姜鸢想到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有些叫不出口。
最后再思虑半晌，“裴亦安。”
裴亦安：“……”
姜鸢看他虽然脸色有些臭，但是这次没有瞪她，便接着说：“夫人现在身子不好，裴亦琛现在还小，你即将跟着军队离开，你能将他们交给谁？谁能比我更尽心？”
裴亦安眼神一凛，“你如何知道？”
姜鸢也不待他再发问，自己先解释起来。
“我今日入城时，碰到了萧家军，若是我没记错，你之前参军，就是投的萧家军，对吧？萧家军两日后就会北上，你定然会跟着前去。”
裴亦安静静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他从前就见识过她的聪慧，这一次，他想看看，这个丫头，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他所发现的事情。
“你参军，或许一开始不是因为我即将说的原因，但是你这次北上，一定有这个原因在里面，也成了让你进退两难的理由。”
“因为四皇子的军旗上的图案。”
姜鸢的语气笃定，让裴亦安的眸色一闪。
姜鸢继续说道：“四皇子军旗上的图案，同我发现的那张小像上的图案有一处十分相似。而本来远在京都的四皇子，居然会奔赴安阳城，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如果我是你，我也一定会借着跟随萧家军北上的机会，进一步找机会探查。”
裴亦安看着姜鸢，她吃了东西以后，似乎又恢复了生气，一张小脸因为激动，染上一些红晕，双眼闪着光，按捺不住地激动。
“你们裴家在安阳城并无亲戚，之前裴老爷知道安阳城有大劫，第一时间也是想到要回京都。就算你现在将夫人和小少爷送回京都，附上书信，怕也不放心。”
姜鸢在裴府三年，从来没有见过有亲戚往来，甚至连一封书信问候都没有。想来那京都的亲戚也同他们十分生分，没有多大情分。
再者，这世间从来都是那样，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在裴家没有落难之前，或许带着那些金银细软前去投奔京都的亲戚还能被接纳。
现在这般，所有的钱财皆在屠城之中没了踪迹，现在再去投奔，也不过是惹来厌弃，哪里会有好日子过？
裴亦安盯着桌子，半晌没有回答。
姜鸢看着裴亦安，也沉默了许久，似是想到什么，从里衣拿出被浸湿了的放妻书，推到裴亦安的面前。
那狗趴一般难看的“放妻书”三个字已经被雨水浸湿晕染开。
裴亦安不解地看向姜鸢。
“我知道你心里有所顾虑。想着我已经不是裴家的人了，定然不会尽心尽力地照顾你母亲和弟弟。现在，我就将这放妻书退还与你。”
“你且安心北上，等到你功成名就归来之时，你再将这放妻书给我，我再离开。”
裴亦安只觉得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感受，不解地问：“你用不着这样牺牲自己。你想要什么？”
姜鸢坦荡荡地看着他，“其一，大公子的死，我一直觉得不正常。而那个小像更是让我觉得有疑点。现在四皇子的军旗让这条线索有了希望。我定然是希望继续追查下去。”
“可是我一个弱女子，根本没有那个机会。我帮你，就是在帮我自己追踪线索。而且你本来想要北上，应该也是冲着这个线索去的。”
“其二，就算这个线索是无效的。但是你北上就会有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你现在是裴家的顶梁柱，光耀门楣就靠你。你荣归故里，大公子也会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