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是想要打死她不成？
“离开裴家？”
姜鸢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她被卖到裴家开始，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大公子在新婚夜就给过她放妻书，说有一天她想要离开了，随时可以走。
裴老爷也在跑商之前承诺过，说跑商回来就会给她放妻书，还她自由。不过是回来之后突逢变故，裴老爷也没来得及顾上这件事。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离开裴家。
姜石让姜念弟给他倒了一杯茶，吧唧嘴大口喝下，说道：“裴家短命鬼死了，裴老爷也死了。现在裴家早就不是从前的裴家了。你当然可以离开。”
姜石看着自己大女儿那娇美的脸庞，心中起了万千打算，仿佛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在跟自己招手，忍不住放柔了语气。
“招弟呀，我知道你是个重情谊的，可是你还这么年轻。不能就干守着这空房子过一辈子呀！那裴二现在还没有娶妻，将来总是要娶妻的。我看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到时候，你可没有好日子过。”
裴亦安站在门外，紧握着拳头，原本想听听姜鸢会如何回答，却突然生出一丝怯意来，脚步往后退了两步。
还没走，就听到里头姜石又说：“招弟，你是不是怕那裴老二不放你走？你别怕，你就哄他，说你回家看看你阿娘。只要你离开了这裴府，就撒泼打诨不再回他裴家。他裴二若是敢上门，我就去官老爷那里告他。”
“阿爹一定护着你，你回家了，就是我们家的女儿，不是他裴家的寡妇。阿爹拼了老命也会护着你的，不让你再回这空房子。”
裴亦安抬起眼皮，看着门板，没有听到姜鸢的答话，他脸上一扫而过的慌乱褪去，慢慢松开握紧的拳头，一步一步，退了开去，端着药碗离去。
一墙之隔的姜鸢正沉默看着自己的父亲，从小到大从不关心自己的阿爹，此时居然摆出一副慈爱的模样。她只是被踢了一脚肚子，不是被踢了脑子。
“阿爹，你在盘算什么我并不清楚。”
姜鸢并不打算给她爹面子，直接开口发问。
“我不会离开裴家。”
姜石听到这个回答直接起身，一脚踢翻矮凳，怒吼：“你说什么？你不走！”
本来端着茶水站在旁边的姜念弟在她爹起身的一瞬间被打翻的茶水烫了一手，痛得哭出声。
本就怒火上头的姜石听着哭声更觉烦躁，毫不犹豫就是一个耳光扇过去，将姜念弟打倒在地。
姜石还不解气，两步迈过去，一脚踹在姜念弟小小的身体上，嘴里胡乱骂着。
“都他娘的赔钱货。让你给老子端个茶都端不住，一天到晚就知道吃，留着有什么用。”
一脚重过一脚，那姜念弟被踢得连连求饶。
“爹爹，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爹爹，别打了，呜呜呜！爹爹，疼！呜呜呜！”
姜鸢看到他爹这般毒打三妹，心中无比怜惜，开口劝阻：“爹，你快停手，三妹妹还这样小，你是想要打死她不成？”
姜石冷哼一声，斜眼看向姜鸢，又是一脚猛踢过去，直接将姜念弟踢得撞在床角，瞬间磕得头破血流。
“就是打死了又如何？死了一个，少一个人吃饭。家中现在都没有一个帮手，她若是连端茶倒水的事情都做不好，那还不如打死了算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再哭，再哭我晚上就找人来把你卖了！卖到那窑子里去，还能换回来一点碎银子。
姜鸢顾不得肋骨疼痛，翻身下床，拿着绢子给妹妹捂住伤口，疼惜地将小小的姑娘抱在怀里。
姜念弟缩进姜鸢怀中，“嗷”一嗓子痛哭出声，“阿姐，阿姐，救救我。我不想被爹爹打死。我好疼，我真的好疼。我也不要被卖到那窑子里去。呜呜呜！”
姜鸢心被扭成一团，疼得不行，紧紧抱着三妹，发现她真的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从前她这妹妹，被自己背在背上干活，她还觉得有些沉，现在却被养成这般模样。这可是她从出生就日日带着养着的小妹妹啊！
现在这个所谓的爹下手这般狠辣，比陌生人还不如。若是真的放任阿爹将妹妹卖到窑子里去，那她这辈子就毁了。
姜鸢扶着姜念弟到床上坐着，立刻去给她拿伤药，结果刚放开姜念弟，那姜石就又要打。
姜念弟吓得直接扑过去，堪堪抓住了姜鸢的裙摆，被带着摔倒在地。
姜鸢猛地一回头，看到姜念弟摔倒在地，细小的胳膊上满是各种乌青瘀紫的伤痕。
“念弟！”
姜鸢伸手要扶，却被姜石抢先一步，直接抓着羊角辫子拉了回去。
在姜石大掌落下之前，姜鸢大喊一声：“住手！”
“你如何才能不打她？”
姜石眼珠子转了转，刚刚还凶神恶煞的脸立刻换了表情，做出一副慈父模样。
“我也不是非要打她，你们都是爹的女儿。我还不是被你气急了才会动手。你看你，爹为你考虑那么多，你不领情，我才生气的。你妹妹又笨手笨脚的……”
姜鸢别过头，不想听他虚情假意的敷衍之词。
姜石丢开姜念弟，走过去想要拉姜鸢，却被对方一把甩开，他只觉得丢了面子，想要发作，又想到什么，忍住了心中怒火。
“其实你也别怪爹，爹这些年要管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很累的。”
姜鸢：“……”
“其实我劝你回家，一是为你考虑，二是你阿娘想你了，想见见你。”
姜鸢：“？”
她觉得这个理由更为荒谬。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
从小娘亲连拥抱都很少给她，偶尔迷糊之间娘亲会摸着她的脸，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她还记得有一次她睡着了，迷糊之间发现脸上有东西。
悄悄醒过来，发现是阿娘在摸她的脸，阿娘用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温柔语气说：“阿宝，你若是还在，会不会也长得这样好看了呀？”
她不明白阿娘说这话的意思，但那是阿娘为数不多的温柔，她十分珍惜。因为贪恋这份难得的温柔，她甚至不敢醒来，只能装睡。
当年被赶出家门时，母亲怀着身子，她满目温柔抚摸着肚子，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被卖到裴府的这些年，她也从来没有来见过自己一次，裴家只有裴石来看过自己，每一次来，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钱。
现在，说阿娘想见自己，她该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