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桃花酿
姜鸢将宣纸捡起，上面用炭笔简略地画了个图形。
她一时看不出是个什么形状，细细长长，歪歪扭扭。
大公子的画艺虽然算不上是多么惊世绝伦，可是在安阳城，也算是排得上名号的。
姜鸢捏着手中宣纸，这大小尺寸，正是她平时放在口袋里，外出给大公子用的尺寸。也就是说，这张画是大公子在某一次外出之时画的。
姜鸢想得脑袋疼，也没想起哪一次大公子画了这样一幅画。可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幅小画不简单。
她将落在地上的书捡起来，看着书皮封面，《战国策》。
姜鸢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之后的两天，姜鸢跑到城里的许多书店，翻阅了不少书籍，都没找到同大公子画的一样的图案。
这日姜鸢走在街上，突然闻到一阵香味，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到了醉香楼的门口。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抬步进楼买了几包糕点。
回府让人送了一份去夫人许氏院里，一份让人送去了小少爷裴亦琛那边。
她自己则是将桃花酥同其他吃食一起装在食盒里，准备出门。
裴亦琛迈着短腿，跑得气喘吁吁，在院门口拦住姜鸢去路。
“阿鸢！”
裴亦琛手里拿着那桃花酥，一张肉嘟嘟的小脸蛋因为奔跑而红扑扑的。
“阿鸢，我给你拿了你最喜欢吃的桃花酥。”
姜鸢蹲下身子，掏出帕子，温柔地为裴亦琛擦去额间细汗。
“小少爷，那桃花酥本来就是我让人给你送来的。你吃！”
裴亦琛大眼睛闪闪发亮，笑眯眯看着姜鸢。
“我和大哥哥都是因为阿鸢，才喜欢这桃花酥的。”
姜鸢手上动作一顿，心也因为这句话跟着颤了一颤。
大公子因为自己才喜欢桃花酥？
想到曾经自己每次迫不及待要出府，大公子总会温柔地叮嘱她，多买些。她一直觉得，大公子也一样，十分喜爱这桃花酥。
姜鸢想着是小少爷孩子心性，说话全凭自己感觉，倒是没把这话当真。
裴亦琛年幼却十分聪慧，这段时间家中发生了许多事，他更是学会了察言观色。
此刻他看着姜鸢表情，就知道她并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他有些气恼，拉着姜鸢的手就往书房方向跑。
“你随我来，我带你去看东西。”
姜鸢知道这个小少爷顽皮的性子，倒也没有扫他的性子。想着时辰尚早，陪着他往后走一趟，倒也不打紧。
于是一大一小手拉着手，来了书房外的院子里。
裴亦琛将姜鸢带到书房外的大树下，挽起袖子就要刨土。
吓得姜鸢赶紧放下食盒，抱住他。
“小祖宗，你要干什么？”
裴亦琛气呼呼的，两个腮帮子鼓着，指着大树根说道：“大哥哥去年亲自酿了一坛桃花酿，埋在了这棵树下。他说，今年开春后，要取了出来，同你一边吃桃花酥，一边品桃花酿。”
姜鸢呼吸一滞，双手松开裴亦琛。
裴亦琛从旁边拿过一根树枝，就开始有模有样地开始刨土。
“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桃花酥。大哥哥非要说我喜欢，还老是拿我当借口买好多桃花酥回来。我其实更喜欢蜜饯菱角。还有如意糕也不错，还有还有……”
裴亦琛小嘴巴巴地不断说着姜鸢之前买回来的各种糕点。
姜鸢听到后面根本都听不进去，脑子嗡嗡的，心乱如麻。
她一直以为，大公子和小少爷都特别喜欢这桃花酥，每次也真的会买许多。
大公子吃上一两块就会说吃不下，全都让给了她吃。
从前她真的神经大条，从来没有注意到，每次买回来的桃花酥是进了自己口袋。当时只觉得这裴家的男儿胃口真小。
原来，不过是大公子给她一个光明正大随意吃的理由。
姜鸢只觉得双眼被雨雾所遮掩，一时有些看不真。
她也拿着棍子，过去一起刨土。
甚至跟着来寻小少爷的婆子也加入进来。
不一会，埋在树下的酒就被挖了出来。
足足十五坛酒！
“怎么会酿这么多？”
姜鸢有些不知所措，满是泥土的双手紧紧拽着裙衫。
“大哥哥说，桃花很美可惜留不住。不过他可以为你将桃香封存。”
裴亦琛稚嫩的声音很轻，“大哥哥还说，以后阿鸢嫁人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喝他酿的酒。所以他想多酿一点，到时候放在你的嫁妆里，让你想他的时候，就可以喝上一口。”
姜鸢死死咬着唇内嫩肉，告诉自己不能哭。
大公子以前笑她，动不动就哭鼻子，以后他走在黄泉路上，怕是都能被她哭得不得安宁。
那时候她还因为大公子这话哭了一场。
没承想，现在真的天人永隔。
新婚当夜，大公子几口鲜血吐在姜鸢身上。姜鸢吓得泪如雨下，大公子温柔为她擦去眼泪，苍白的脸上挂着笑容，对她说：“阿鸢，对不起，又惹你哭了。别哭，我不难受。”
他用尽力气从枕头下拿出早就写好的放妻书，交给她。
冰凉的双手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跟她说：“阿鸢，代替我，好好活着。”
放心吧大公子，阿鸢一定会好好活着！
我会帮你照顾家人，我会去看我们曾经说过的山川大海。
姜鸢只拿了一坛出来，剩余的十四坛又被她埋了回去。
送走了裴亦琛，姜鸢从坛子里装了一小壶桃花酿，拿上食盒，第一次去拜祭裴亦谨。
车夫带着姜鸢出了城，到了墓地。
姜鸢撩开帘子下马车的瞬间，看到有个人正匆匆离去。
她没有多想，下车来到墓前。
看到墓前摆着十分新鲜的花束和果子，立刻想到刚才匆匆离去的背影。
抬头再看，奈何天色已晚，夜幕之下，姜鸢什么也看不到了。
这些东西是刚刚那人带来的？
那人是谁？
低头看着墓前的这些瓜果，想来拜祭之人的家世并不差。或许回去之后，她需要好好理一理大公子的友人。
说不定能找到一定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