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颜料，画布

    这里是世界顶级的艺术学府，本该是群英荟萃，追求美学顶峰的高雅殿堂。这次通往教室的楼阁处却堂而皇之地摆着一具尸体。胸口被锐器贯穿，洞口已经变成了棕褐色。见到这具尸体的同学们都吓呆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只在新闻中听见过的杀人案件竟会发生在自己身边。有胆子大一点的同学往那具尸体走近看了两眼，是平时教他们油画的系主任。

    一时谣言四起。其中最大的嫌疑人当属全校知名的那位优等生。相传此人家境优越、天资优异、相貌英俊，但性格极为高傲，经常顶撞老师，在校内外都树敌无数。

    “据说前不久他还和系主任大吵过一架呢，说不定就是他干的！”

    “就是就是，他家那么有实力，说不定就是来抢权的！”

    “还有还有啊……”

    “……所以当年真的是你干的？”我问到旁边的036。

    036愤怒地瞪了我一眼，仿佛是在说“愚蠢的家伙”，然后双手抱胸，翘起二郎腿，不屑地说道：“此等愚蠢肮脏之事与本天才没有一点关系。”

    “况且，最后的调查结果也证明了我的清白。”他摊摊手，露出轻蔑的神情。

    “再说了，在场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吧？”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墙角的那个人影一眼。

    或许我该解释一下这时的状况。最近几天我见室友不太正常，似乎有什么心事，但每次问他他都说“没什么”。而且最近外出放风都不跟我一起了，我觉着有些奇怪，就想着去问问原因，但我忘了自己刚出禁闭室呢，还被狱警监视着。那时候我看到一个低头驼着背的囚犯正不远不近地跟着036，突然那人就扑了上去，还说着什么“还给我”。

    我脑内突然闪现出一系列的恐怖场景，立刻冲上前阻止。结果狱警又认为我们仨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就把我们仨特别监禁起来。

    被狱警抓住的时候036还说：“你们这群愚蠢的机器竟然想监视我这个全世界无与伦比的天才艺术家！你们会遭到报应的！”讲到这里的时候旁边那位囚犯全身抖了一下。但三个普通人，或者说是两个难敌六位壮汉，我们还是被监禁了。

    说到这里，一直坐在墙角的那位可算是抬起头来了，不过他没有讲话，只是满怀敌意地瞪着036。

    “编号077，回答我的问题！为何你会作出如此举动？”036提高了声线，语气中似乎带了点愤怒。

    “第一，是因为你抢走了我唯一的机会。”077的声音有着和他的体格明显不相称的嘶哑，“第二，是因为我也想让你尝尝，被人敌视是什么滋味！”

    这是一个看似普通的孩子，他家境清寒，又无一技之长，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父亲外出打零工赚的那点工资。正因如此，他也经常被周围孩子欺负，大家都往他身上扔石子，叫他“穷光蛋”“没人要”“扫把星”之类的，类似的绰号他听了不下上百次。

    但唯有一群孩子例外。那时候他外出跑了几个街区，看见透明的玻璃墙里，一群孩子穿了染上各种色点的白色衣服，用一个像小刷子的东西从盘子里蘸着五彩斑斓的东西，抹在他们前方架着的布上。

    那位孩子看入迷了，随后一有空，他就会跑到那里，往里面瞅两眼。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他。那时从里面走来一位面容和善的大叔，他问那孩子要不要试试，孩子同意了。

    那天，他发现了自己的艺术天赋，老师都称赞他是自己教过最好的学生。老师同意收他做自己的门徒，那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然而家里人不理解，父母都说，趁着年轻多找工作干，好补贴家用，别干这些没意义的东西。但他咬牙坚持着。

    直到有一天，老师告诉他：“孩子，我已经教不了你了。我给你争取了那座艺术学院的入试资格，努力吧。”

    那是他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了，他知道，如果失败，自己将彻底与艺术无缘，泯然众人，碌碌无为。或许他可以另谋生路，但只会画画的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哈哈哈，真是可笑！”听完这一番叙述，036轻蔑地笑了出来，“顶级的艺术学院向来以实力选拔人才，像你这样的庸人就该被淘汰才是！还说是我夺走了你的资格？哈哈哈哈！”

    “对，所以我更加恨你。”077的语气出人意料的平静，但蕴藏着难以言说的情感，“你生来就有更优渥的家境，更好的教育资源，更优秀的天赋，更好的命运，为什么？”

    那天之后，那男子决定继续画画，一边朝着那个院堂前进，一边创作。母亲病逝，父亲遇难，他再无任何牵挂。

    素材是，任何比他更幸运的人。

    他将长长的，金属制的锋利画笔刺进他们的胸膛。鲜红的颜料喷涌而出。

    深夜，当他从那栋教学楼走出，身上的工作服沾满的红色的颜料，画笔上的颜料仍旧未干。第二天，他要换一身崭新的衣服，作出那梦寐以求的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