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过错，哀伤

    从小，母亲就告诉他，什么事做错了，都要优先考虑自己的过错。

    第一次站上讲台时，看见整个教室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他眩晕起来，视野开始模糊。他只感觉双腿发抖，冷汗不停地冒，眼睛使劲眨着，似乎是日光太强了。

    约莫一分来钟吧，他听见台下骚动起来，他听不清同学们在讲什么，肯定是在说自己吧。

    “不要在上面一直抖！快点说，别浪费时间！”这是老师的喊话。

    “我……我叫……”他的声音极小，似乎只有自己听得见。

    “好了，别再浪费时间了赶紧下来！”

    他这才头晕目眩地走下讲台，脸颊通红。新学期第一次见面就给人留下这种印象，真是令人羞耻。

    接下来作自我介绍的人和自己完全相反，他们大方、开朗、自信。他们几乎是毫无障碍地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叫什么、家住哪里、喜欢什么，还不时讲个笑话，表达出“想跟人交朋友”的欲望。然而他不行，只是在大庭广众下出场就可能要了他的命。他希望别人忘了自己，越快越好。

    然而事实证明有人的确忘了自己。他在班上似乎就是一个透明人，除了对那些恶霸来说。一个矮小、内向、自卑、胆小、不善言辞的同学自然是霸凌的绝佳对象。不论是课间，还是放学，他总能被几个穿着花哨、纹着纹身、嘴叼香烟的男生找到。

    “让你写的作业你写到哪里去了，啊？”

    “保护费呢？拿出来！”

    “你（脏话）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动手！”

    他经常被这群人逼到墙角，承受着辱骂、威胁、暴力。他身上布满淤青、一瘸一拐地回家。

    “妈妈，我被人欺负了。”

    “先想想是不是你自己的问题？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光欺负你？”

    每次都这样子，父母每次都这样回答。“先想想自己有没有问题”，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肯定是因为自己太胆小、太懦弱了，别人才会来欺负自己的。可是自己在勇敢坚强有什么用呢？自己打不过他们，父母和老师根本不管这件事儿，其他同学们一直忽视自己，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需要依靠，他想着。

    克莱明，一条偏僻阴湿的小巷，两侧到处是荒废的住房，墙上布满了扭曲和骂人的话语。虽然害怕，但不得不来这里，这里的人是唯一能看到他们的了。

    跟着另一位高大的少年，沿着弯弯拐拐的道路，他来到一处昏暗的大地下室。

    潮湿的空气、剥落的墙纸、昏暗的灯光、几张简陋的座椅、一大群黑压压的身影，还有劣质啤酒的气味。

    “从今以后，这位就是我们的新成员了。”

    生活有什么变化吗？当然有了，至少那群人管自己当自己人了，不会管自己天天要保护费写作业什么的。他跟着其他人一起抢商店、抢别的同学的钱。当然了，由于自己矮小瘦弱，他永远都是抢得最少的。

    有没变的地方吗？当然也有，有一点是，自己还是会被殴打，不过没那么重，也没那么频繁了。还有一点是，他仍然是一群人中最瘦小最懦弱的那个，永远给人拖后腿那个。

    这种状况持续着，直到那一天，一位拿着手枪的男人将他的同伙全灭了。但那个男人没有杀自己，反而跟他说了很多，关于自己寻找这个地方的事儿，关于自己女儿的事儿。

    他也向这个中年男人说了自己的事儿，那位男人一脸严肃，沉思着。

    “你知道吗？这一切，从来都不是你的错。”过了半天，面前的男人才说道。

    “可是，他们都说……”

    “他们都是骗人的！”面前的男人突然激动起来，“我的女儿她有错吗？她是那么优秀、善良、美好！她没有任何错误！但为什么，她会那样子死去……”讲到这里，男人的语调低沉起来。他看见男人的眼角流出泪水。

    055看着房梁上吊着的尸体，惊讶地张大嘴，身体顿时僵住了。

    我拾起旁边的纸片，简单地读了一下，上面似乎写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我有点熟悉，但我想不起来。

    过了不下五分钟，055才恢复神智，惊恐未定地轻声问道：“这一切，是我的错吗？”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是，从来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