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庆祝？

    两位狱长走了——我是说，他们是坐船离开了。狱长是去向领导提交辞职申请的，副狱长是给狱长搬资料的。毕竟那么多资料狱长一人可搬不完。

    我们这边呢？通讯是办不到了，自从进这监狱以来我的手机就不知道去哪了，只能在这干等。

    旧时代有句俗话说得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现在这里是“狱中无狱长，警卫称大王”。现在那最嚣张的警卫对我们说，现在我们无法回到社会，归根结底是社会适应太少，现在要集体开展社会适应教育。

    起床，整理内务。被子，必须叠成标准的四棱柱，什么横向三折，纵向四折的……那都是十几年前属于军训的遥远记忆了。当时我们查寝，书柜不准有书，抽屉不准放东西，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挂钩不能挂东西……当学校公布“优秀寝室”的照片时，我惊讶于这寝室的干净程度（各种方面上），不禁疑惑：这样的寝室真的有人住吗？

    不管那么多了，上学的时候老师给了那么多要求我们不都照样没有执行过一条么？我们是去适应社会的，不是去当兵的，难道警卫没有想过这一点么？

    刷牙，牙刷柄和刷毛呈45度角，每2-3颗牙每一面要刷4-6次。成年人一般有28颗牙，但不巧的是我有4颗智齿，这么算下去整个口腔要差不多刷56次……谁会去数啊？他不会真的在洗漱台装个摄像头一个个去数吧？

    吃饭，每天每一餐都一样。馒头，咸菜豆浆。不不不，我记得之前至少有食堂小炒，虽然不见得好吃，不过至少能吃；现在从菜盘里叼出一串塑料绳都是常事，新时代人都这么吃的吗？

    “不不不，新时代人的工作都非常重大紧迫，没有人会把时间浪费在叽叽歪歪的吃饭上。”

    既然想让我们适应新时代生活，那直接把我们放到新时代社会不就好了？至少你们还能派人监督。

    “不不不，我已经说过了，新时代人的工作十分繁忙，你们的无端加入只会添乱，干扰新时代伟大的每周70小时工作制。”

    “等狱长回来，自由就是我们的了。”我们俩经常对狱友们这么说。

    一开始，大家是挺期待的。毕竟谁不想自由呢？那种吃蛋灌饼能一下打20个蛋的自由？那种一碗牛肉面加半碗香菜的自由？那种走瓷砖地板只踩一种颜色的自由？

    然而他们走得太久了，太久了。一个星期？一个月？两个月？我记不得时间了。在那种日复一日的生活下，没有人会记得时间的。

    大家也麻木了。一开始大家还会以“自由属于我们”鼓励自己，但现在自由的希望也消散了。有的沉默着接受，有的人破口大骂：“他们俩绝对是tm的跑了！你们tm的还信他们俩？”他们有的尝试自己跑，很可惜，他们的逃法我们俩人都试过，无一成功。至于他们失败之后怎么样了？去哪了？我也不知道，也没人会在乎。

    一天又一天，当我俩内心的希望也渺茫时，他看见了象征希望的船只。那不是运送物资的船。

    我们欣喜若狂，他将狱友们拉到门口那石台上——就是狱长当时搭的那个，神情激昂又充满庄严地背诵起《独立宣言》：

    “我们相信下述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若干不可让与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船到了，下来的只有副狱长一人。我们一开始很高兴，认为狱长辞职成功了。但副狱长阴沉的脸色让我们高兴不起来。

    “狱长……辞职成功了吗？”

    “嗯……就这方面来说……他成功了……”

    我总感觉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

    “那你这样是……”

    “想听吗？哈哈哈，也没什么。”副狱长很勉强地笑笑，那种笑容让我瘆得慌。

    “只是……头儿他……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