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斗篷鬼魅真假梦境
晚间，禾雨兮辗转反侧，左右难眠。
于是她起身，披了件外衣，悄悄的溜出房间。
整个寒江雪浸润在月影之下，她的身上渡着一层银光，墨色长发披在肩上，眉眼温顺，红唇微启。
她一步一步走上短桥，那里是寒江雪风景最好的地方。
石面微凉，她一寸寸扶着石柱，慢慢踱步道桥中央，下面是光秃秃的泥塘，没什么好看的，但禾雨兮的手还是搭在扶手边。
夜已深了，远处的那间红墙黛瓦的屋子里的烛火也早已熄灭了，不过禾雨兮现在并不需要，今晚的月色已经足够替她抵挡黑暗了。
她站在桥上，看着地上的树影婆娑，暗暗拂动。
禾雨兮有种偷偷做坏事的快感！
其他人此刻早已入梦，无人发觉她独自立在院中。禾雨兮只觉得此刻天地间只剩她一人，她想做什么都没有人能置喙。天地间的一切仿若都属于自己。
“这就是‘遗世独立’的感觉啊。”禾雨兮盯着自己的双手，不由得感叹道。
“真好。”
鸟飞天高，鱼跃阔海，迎面拂动的风吹的她的脸很舒服。
没有人打扰，禾雨兮打算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就回去，她的目光停留在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上，树影交错，照在地上形同鬼魅。
时间长了看的禾雨兮心里不太适应。
她的目光刚一转开，只见那老槐树的树影突然扭曲，变形，无端拉长。
禾雨兮心中甚是惊愕。
她盯着那阴影默不作声，仿若下一刻会有只恶鬼从那里爬出来，将她拉入炼狱。
禾雨兮屏气敛息，目光寸步不离。
果然，下一秒，那阴影便飞身掠至桥上，禾雨兮转过身，不由得“啊”了一身。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整张脸除了下巴，其余的全部隐匿在黑暗里的怪人站在她身前。
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人便在禾雨兮的膝盖窝出处踹了一脚，她经不住跪在了地上，外衣也跌进了桥下的泥塘里。
那人反手将她的双手扼住，一只形同鬼爪般的五指按在她那只受过伤的肩膀，力道狠毒，毫无顾忌。
她下意识的想喊，嘴巴却被那人捂住。
禾雨兮抬眼，却见那人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她的唇边，“嘘，安静。”
手上那般狠毒，语气却是那般温柔，听着像是用糖去哄一个孩子。
语间满是诱惑。
“你果然来了。”
禾雨兮想说话，可那人根本就没打算让她松口。
她被迫跪在地上，想起身，却不想那人力道如此之大。
黑衣人拉低了本就不高的帽兜，一只手如同鬼爪般径直伸向禾雨兮的后衣领。
“你……”
猛地一下，禾雨兮右肩的衣服被扯开，雪白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上面还有一处褐色疤痕。
那人撩开她的头发，鬼爪上锋利的指甲刺进她的后背。
顿时，一股钻心的痛感袭来，禾雨兮喊不出来，只得握紧拳头。
幸好那指甲刺的不深，没多少血液流出。
禾雨兮紧皱着眉头一语不发。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
“不用怕，我不做什么，你别乱动！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这只胳膊还能完好无损！”
听他这样威胁，禾雨兮便不再挣扎了。
她又是警惕又是疑惑的看着那个疯子。
那人蹲下来，猛地掐住她的脖子，苍白的手蜷起来，紧紧的禁锢着，丝毫不能挣脱。
禾雨兮觉得窒息感快要灭顶，她痛苦的抓着黑衣人的手，却不起作用。
那人见禾雨兮快要昏过去，于是稍稍松了些力道，嘴里念念有词，声音低沉。
他的脸全部躲藏在阴影黑暗之中，禾雨兮却觉得那张脸，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满是恶毒与疯魔。
“你……！！！”
“我来帮你。”那人嘴角微微一笑，另一只手两指相并，在她额见一点，松了手。禾雨兮跌落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脑袋。
“你，你……到底……”
禾雨兮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了。
她拼命的睁开眼再看，眼前却早已是另一番天地了。
她身处在黑暗里，喊了几声没人应，只听得见自己的回音。
前面不远处，走着一个白衣女子。
禾雨兮迟疑的跟过去，“姑娘……”
那女子没有理她，如空气般将她忽视，径直往前走。
禾雨兮却不觉得那女子是故意不理自己，或者，她真的听不到。
正这样想着，却见方才那女子突然准过身来，招了招手，微笑的看着她，眉宇柔和，气宇非凡。
禾雨兮却只觉得奇怪，那女子看似在望着自己，但又好像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出于礼貌，禾雨兮也还是微笑着行了礼。
“师尊。”
这一声自禾雨兮身后传来，她刚一转身，却见一个与那女子年龄相仿的姑娘朝她跑过来，那姑娘笑着，跳着，欢快的跑过来，眼见两人快要相撞，
“等等！”
禾雨兮下意识的用手去挡，可下一秒，那姑娘竟然直接穿过她的身体，想象中的碰撞并没有发生。
“师尊，师尊师尊。”
那姑娘跑到白衣女子身前便停住了。
“怎么跑怎么快，当心摔了。”
姑娘笑笑，“无妨，对了师尊，弟子今日已将师尊今早布置的课业都练完了，师尊答应的，要带弟子放风筝的不许抵赖！”
白衣女子抿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不抵赖不抵赖，我们现在就去。”
声音越来越远，待禾雨兮追上去的时候，两人已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她站在那里，四顾茫然。
“怎么走这么快？”
正当她要再次迈开步子的时候，却有听见身后有动静。
禾雨兮转头连忙望去，却还是刚才的那个白衣女子，黑暗之中，她此刻跪在地上，长发散落，白衣褴褛散乱，身上，脸上全是血痕，尽是悲伤之色。
她痴痴的望向禾雨兮，缓缓的伸出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禾雨兮却清楚的知道，她需要自己，要救她，要去救她！
于是禾雨兮快速的跑过去，可快要碰到她的时候，从女子身后伸出一道锁链，缠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扯进了一望无际的黑暗，再无音讯。
“不，你等等，你别走！”
禾雨兮慌了，她不知那女子的姓名，只得大喊着：“你回来，你在哪？”
可是没人回答她，周围只余一片死寂。
“喂——！你出来！我该怎么救你啊！”
禾雨兮再次迷失了方向。
有人在她身后咳嗽一声，禾雨兮目光一凛，拂袖转身，这次，却不再是那名被扯入黑暗的白衣女子，而是一个个手执不同法器，围成一围的修士道人。
他们鹤衣红氅，脸上却一个个怒目圆睁，剑拔弩张的模样。
禾雨兮看了看身后。
没人！
这些人看着来者不善，难道是冲着自己来的？
待禾雨兮再要细看，那些人却仿若云烟一般，他们的身影开始随风摇晃，甚至在摇摆不定之中，身体，五官都变了形。
莫名的有些滑稽好笑……
他们的身体渐渐幻化成了烟雾，缭绕在前面，就当禾雨兮以为这些烟雾也要如那白衣女子消失时，那些烟雾却逐渐演化成另一般模样。
几名道士渐渐演变成了一群布衣百姓。
“你们……”
禾雨兮想喊他们，却发现他们根本听不到。
那些人的样子成行之后，随之而来的还有男女老少不一的嘈杂之声。有人拿着烟袋，烟袋里的烟草还未用完，白烟缭绕；有人手里拿着锄头，“邦邦邦”义愤填膺的戳着地面。
他们对着禾雨兮指指点点，又仿佛是对着禾雨兮身后的东西指指点点，破口大骂。
禾雨兮努力的辨别着那些人的话语。
“你怎么还不去死？”
“你既食言，还有何脸面苟存于世？”
“天杀的你！你还我阿娘，你还我阿爹！”
人太多了！
这些声音加起来吵的她头疼，禾雨兮只觉得一股气血往上涌，她半跪在地上，捂住耳朵拼命摇头。
“够了！给我安静！都闭嘴！别吵了！”
没有人会听。
但人群骚动了，嘴里叫嚷着要让谁谁谁付出代价，他们拿着手中的东西一拥而上，禾雨兮脑子充斥着各种声音，已经没功夫去管他们了。
可人群没有碰到她，依旧如上次一样，越过了她。
禾雨兮疑惑的回头，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大气磅礴的擂台。
她往前走了几步，那擂台上还躺着一个人，浑身血迹斑驳。
其他人围堵在擂台边上，对那人乱扔东西，恨不得亲手活剐了眼前之人。
禾雨兮待要再看，从四面八方横空出现了几道和之前捆走那女子一模一样的锁链。
那些锁链灵活如蛇般，分别捆住了她的手腕脚踝。
“这是干什么？！”禾雨兮大惊，想要挣脱这些束缚，谁成想这些锁链仿佛有了生命，不但挣不开，反而越缠越紧，快要将她的手腕硬生生的夹断了。
一道锁链缠上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往下拉。
这时，那些百姓们丢下擂台上的那个人，转过头，纷纷朝她这边走过来。
禾雨兮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只想将身上这些累赘赶快扔掉。
“原来你躲在这。”
其中一个人饱含怒意，语气里尽是轻蔑与嘲讽。
他们的眼神中淬满了仇恨与失望。
“说罢，你要怎么谢罪？”
其他人也纷纷叫嚷道。
“什，什么？！”
禾雨兮懵在原地。
“什么谢罪？”
“你害的我们家破人亡，难道不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一个中年男人粗着嗓子怒号道。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是你说你可以做到，是你说的，我们信你！我们信你！可是你没有！全毁了！”
禾雨兮心里防线完全崩塌了！
“不是的，我没有，不是我！”
她拼命的解释着，可是没有用没有一个人听她辩解。
“你们认错人了，真的不是我！”
她要再喊，却发觉自己的嗓子发不出声音了。
怎么会这样？！
“我们杀了她！”
“对，杀了她！杀了她！”
人群呼声越来越高，有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禾雨兮觉得胸腔里涌起一股酸涩，她想为自己辩解，可说出的的却是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
禾雨兮说完自己都瞪大了眼睛。
对不起？自己刚刚说了对不起？！
但没来的及多想，她便觉得头痛欲裂，无法忍受。
那人看着禾雨兮跪在地上痛苦的模样，嘴角扬起一抹笑，他甚至有些欣慰的摇了摇头。
禾雨兮皱眉隐忍，手指紧紧的抓着地面，嘴唇都咬出了血，浑身都在颤抖。
她被困在锁链中，像一条被困在低洼里快要渴死的鱼，这么久的挣扎早已累的她精疲力尽，无法动弹。
这时，一道箫声响起，悠扬婉转，如语如诉。
那箫声冲破了黑暗，那些人的幻影逐渐化为一团烟雾，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人散了，声音也散了，禾雨兮缓缓睁开眼，她微微侧过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锁链慢慢的消失，那道困住自己的无形的力量也随之消失了。
远处的擂台连同擂台上的人也通通不见了，黑暗变得不再那么窒息，周围渐渐的有了光。
一道明亮皎洁的月光重新照耀在她的脸上。
连老槐树上的鸟都被惊醒了。
那人看着远处的箫声，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暗骂一声，随之蹲下。
禾雨兮醒了，但折腾了那么久，身体已经很虚弱了。
她微微喘着气，半伏在那人的腿上。
黑衣人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脸，撇了撇嘴，无奈道：“哎，真可惜。”
那张脸与她不过咫尺距离，禾雨兮努力的想要看清斗篷下的真容，可是她连眨眼的力气都快没了。
“不过没关系，”黑衣人温柔的笑了笑摸过她的刘海，“我们下次再聚吧。来日方长，不急。”
他突然想起什么，拇指轻轻拂过她的嘴唇，笑道：“今晚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哦，否则我会生气的。”他假惺惺的威胁道。
“你……你……”禾雨兮的声音已经细若蚊吶。
你到底是……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应该没心情赏月了，夜里冷，回去休息吧，别再着凉了。”他一边温柔的说着，一边两指并拢，在禾雨兮眉间轻轻一点，“勿念。”
话音刚落，禾雨兮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那箫声还在继续，黑衣人看了看泥塘里的衣服，冷笑一声。
寒江雪又变得寂静如初。
第二日，禾雨兮如往常般自床上醒来，她坐起来，微微活动了几下，却瞪大了眼睛猛地按住肩膀。
她一时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嘶……”
怎么回事？后背怎么这么疼？
禾雨兮小心的伸手一摸，摸到了血。
“这……”禾雨兮吃惊的看着自己的手。
怎么会有血！
她起身照了照镜子，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上多了这么些伤口。
“这，这是谁干的？”
莫非是自己梦游不小心划的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