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洗脑
9801努力地保持着麻木无面目的表情，作出专心模样听着老头的训话。
他道：“过了今天，你便不会这么想，是该过去了。”
这里的每个孩子，都会在某一日，去见校长，而后整个人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得以升华。
不安的情绪，在9801心中更加的浓烈，9801依旧努力地保持着一贯的冷漠。
“9801。”
他梁成宇的任务，就是根据军方和客户的需要，对这些孩子进行过各类的测试和试验，进行“二次加工”处理后，再卖出去。
梁成宇在心中遗憾地想着。
有的是客户定制的，有的是军方试验室的“淘汰品”，有的则是某些乱七八糟不可说，不能说渠道流落过来的，什么都有。
梁成宇在里心想。
“你曾经是这一批人孩子中素质最好的存在，然而在学习中的表现总是差强人意，还好每次审核你都能圆满完成，这很了不起。”
“你要做什么？”
“不可能！”
城东桑洲育儿所的人工训练场上，一群半裸上身的孩子列队站在冰天雪地中，眉毛已结上冰霜，许多少年更是在风雪中轻轻颤抖。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院长的办公室，空旷的屋子中冰冷刺骨，比外面还要冷一些。
也就是说，他只是“过时货”而已。
当梁成宇说完后，直接打开了洗脑仪的电源。到目前为止，这孩子在表情上依旧伪装得很好，可是一旁的仪器上显示的数据，却清晰地读出他内心情绪正剧烈地波动中。过去，就是这种强烈的反差，才让研究人判断他在“忠诚度”方面极度不合格，是会出“质量”问题的“不合格品”。
9801表面上把自己身的情绪压制伪装得很好，但被伪装的，也只是表面。他再精明，终究也只是一个生理年龄七岁的孩子，掌握的知识很有限，不可能做到从“外”到“内”的全面伪装。
“我们这里，是制造优质的产品，而不是拥有完整人格的人类……”
教官96虽然是他的老师，可9801实际上对于这种“早该淘汰的废品”，并没有多少尊重。
人性化表情，让他变得象黑乌鸦中的白乌鸦般显眼。
9801那浓浓的眉毛微微地抖了抖，他本能地不喜欢听人说这些废话。虽然他登记的年龄只有七岁，这些年一直在这儿长大，接受的是完全的军事化教育，但是9801终究是个“人”，而不是机器，是人就有自己的情感，喜怒哀乐怨厌。尽管这里的“特殊”教育让这些年的人格情商发育很有问题，但是，喜怒哀乐怨厌这些东西，终究还是会产生。
但是，谁都知道，所谓的不合格品，那只是按军工标准评价的不合品，放在民用市场上，这些不合格品根本就是万金难求的优等品。
略显粗犷的声音在训练场中响彻，古板严厉。
原因也很简单：新工艺，新技术生产出来的最新产品，有必要对被淘汰的，旧时代的老东西抱有尊重吗？而且9801被输入的程序里，也不存在名为尊重的东西。
当踏入电梯后，整座电梯极速向下移动。
自从军用基因调整技术出现后，实际上真正被销毁的不合格品是极少数的，大量的“不合格品”通过各方面的人员和灰色的渠道，不断地流入“民用市场”，有些甚至还包含了真正的“优等品”。
育儿所里的每一个孩子都会接受这样“教育”，经过这来自军方的洗脑仪进行‘思想塑造’，最终成为完美的产品。
“而淘汰的产品，注定只能被销毁。”
电梯再次打开的时候，却是来到一处充满寒气的实验室中，里面摆放着很多精密仪器，也有很多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人类大脑标本。
他的样子，却是让那名教官更加不满。
9801的来路，是军方未来战士计划中的遗弃物，诞生之初被官方鉴定为不合格品，按理说是要进行“人道主义”销毁的。
梁成宇让9801坐到了一枚椅子上，用皮带扣住了他的手脚，而后将插着大量线路的头盔戴在9801的头上。
梁成宇在心里评价着。
空气向来温润的桑洲迎来了少有的降雪，将天地染成洁白。
十息时间，足以下降数百米的距离。
“你很留恋这里，不想被卖掉，但不要忘记你应有的宿命，这会对不起未来的买主。所以，跟我来吧。”
9801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却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因为违背命令的人，都死了。
“这才不过零二十度而已！早晚有一天你们会在零下五十度的环境中，站上十天十夜！若这都挺不住，就只能被淘汰。”
“但是其中有一项审核，你没有通过。”
宇宙纪668年，冬。
这里布满了各种探测仪，这些先进的仪器，虽然不能做到“读心”，却能随时捕捉目标身上的各种生理数据：比如心跳、血压、脑电流、脉膊波动的各种数据，通过数据判定目标的心理起伏。
9801不明白他们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道接下来便会明白。
而其中一名只有七岁的小童，却是淡然的望着天空中的雪花，丝毫不觉得寒冷，浓浓的眉毛点缀在粉|嫩的小脸上。
教官96因为是几十年前人造人技术刚出来时，第一代的产品。由于洗脑手段过于粗暴，以至于成品之后送上市场时，个个全变成了没表情没情感的僵尸脸，怎么教育都变不回来，并不是太受客户的欢迎。后来改进制造工艺后，新产品已能依客户的要求，能做到根据现实环境需要，做出任何“合适”的人类表情，令他们看上去“更象个真正的正常人类”。
“是。”
如果可能，梁成宇很想看看，这个来自军方流水线的孩子，再这样“自由”发展下去，能成长到什么地步。只是遗憾的是，这里的规矩已经不容许他对这孩子继续放纵下去。
目前情况来看，当时卖家并没有骗人。
几十年来，梁成宇手上，接收过无数个从不同流水线，不同渠道送过来的孩子。
教官96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怒道：“若是放在十年前，你这种态度的产品只能是不合格，只会被提前销毁！不过你很幸运，你还有机会。”
跟他一批的孩子，每个人都比教官96更加优秀，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是“新产品”，而教官是旧生产线旧技术的产物。
“现在在训练，你就要给我严肃起来。”
梁成宇背负双手，打开了泛着淡蓝色光芒的电梯，里面有流光闪烁。
育儿所只是育儿，并不是“教人”。把产品培养成一个人格健全的“活人”，并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制造出客户需要的产品，才是主要目的。
“坐上去。”
过去几年里，在这里长大9801，一直表现得很好，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哪怕是教官96在他的指使下对他进行的各种“挑刺”考验时，他表面上都能顺利的通过。
9801并不懂96中的含义，只是从他的话中，却有种不好的感觉。
但通过的，只是表面上。
“放心，这台洗脑仪只会让你的想法回归正常，而不会对你的身体有太多的伤害，安心享受吧。”
就如同面前的教官，他根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为‘96’。
教官96不喜欢9801的这种态度，同样的，9801从小也本能地不喜欢教官96。
9801瞳孔微缩，他很清楚那些东西有多简单，甚至比吃饭还要简单，他心里想不可能，嘴上和表情上却没有任何的显现，他努力地伪装着，这是他这七年里在这里成长学会的事。
9801是他经手过的产品中，表现最优秀的，无论身体还是智慧开发方面，尤其是智慧方面，甚至有些被开发过了头。
他得此判断，理由有二，一是9081在研究所里的表现比谁都出色，二来则是当初买下他时，花的钱更多，卖家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这绝对是优等品，只是“不小心”被打上“劣等”的标签，所要更多的钱。
该过去了，自然是要去见那个他很不喜欢，永远带着眼镜，眼神总是阴戾又猥琐的中年人：那是他们的院长——梁成宇。
“一个天生就学会伪装小鬼，可惜还是太嫩了点。”
如果可以，他更愿意在这里呆一辈子。
教官96从小就生活在这里，长大后因为总是冷冰冰着脸。没有人愿意买走他，若不是熟练掌握各种技能，他恐怕早就因为‘产品不合格’销毁，而不是成为这里的教官。
不过，9801心中清楚，在这育儿所中，只要听话，并且完成各项审核，便永远都不会缺少吃穿用度。
现在该轮到9801了。
这里没有人敢违背教官的话，9801迅速凝聚视线，将身体站的笔直，露出脖子上挂着的金属牌。
“9801过去绝对是优等品，只是那些盗卖产品家伙们，故意给他打上了劣质品的标记。”
和身边那群满脸严肃，苦苦忍受寒气侵袭的“同类”不同，置身于冰冻的世界，这个孩子的表情却显得轻松淡然。
梁成宇坐在木凳子上，平静的望着走进来的9801。
但一份文件直接被扔到他面前，打开后却是‘忠诚度’的测试报告。
“他是最优秀的，没有之一。别说是这里了，我相信同行的那些产品，都不会比他更优秀，唯有传说中的天使之子能和他媲美。”
“你们每个人，都将成为育儿园中最完美的产品，然而看看你们现在一个个的是什么样子。”
少年们在这训斥之下，不由挺直了身子，尽量忍住不去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