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烧
高考时齐烨稳扎稳打，正常发挥，不出意外地完成了他和老吴吹的那个牛逼。虽然他文科也还不错，但相较于文字类，他更偏爱数字类的工作，所以报了软件工程专业。
后来，对于许琛这个人，齐烨真的淡忘了不少，只不过偶尔出现在他的某个梦里的某个角落，常常一笔带过，就像现实中一样，不过是他生活中最不经意的一撇。
时间流水似的，紧赶慢赶着，大学三年就过去了。
上了大学以后，齐烨倒是收敛了许多，也打算低调安分地过完这大学四年，一心搞他的学术研究，不过实力不太允许他这样做。
毕竟这样一个人，一出现在公共场合都是自带焦点的。
就比如这次，他不过是在表彰大会上领了个奖，就又被挂在表白墙上了。
m大，大四上学期最寻常的一天。
老师讲课的空当，齐烨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自己被红色的线条圈了出来，并附上了两个字：捞人。
他没什么表情地把手机还给了舍友薛川：“这照片拍得不怎么样。”
薛川盯着那照片看了一会儿，觉得他这话毫无道理：“爷你就别嘲笑别人了，你看看自己的微信头像，简直是死亡角度。这么比起来，我觉得这张拍得已经很好了。”
“哎。”薛川点着评论的图标，侧头请求齐烨的意见，“我把你的联系方式挂上面吧？都快大学毕业了，你就不想尝一尝恋爱的苦？”
“别挂。”齐烨想都不想就拒绝，“没兴趣。忙。”
薛川笑了一声，调侃着说：“哥，你就像一根定海神针一样。”
齐烨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什么意思？”
薛川惋惜地摇头唏嘘：“就是不管别人怎么捞，你反正是岿然不动。”
“毕竟是定海神针，捞走了怎么定海。”齐烨毫不谦虚地笑了笑。
他回头时，无意间瞥见左侧孙冉手机的挂号界面。这么想今天他回来时，感觉走路确实不太利索。
出于关心，齐烨问了他一句：“你怎么了？”
“就…也没啥事。”孙冉抬头，一对上齐烨的眼，他眼神就闪躲了一下，“我走路的时候崴了脚，不大方便走路。下午去看看。”
齐烨微微扬眉，为他竖起了大拇指：“那你挺厉害，平地崴脚。”
“……”
“我在这儿挂了专家号。”孙冉又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自言自语，“是个叫许琛的医生。”
这个名字一出现就让齐烨的心脏猛地一跳，许琛？哪个许琛？四年前的那个许琛？他梦中的那个许琛？
他随即又摇摇头把自己脑子里的水控干净了，觉得自己想得太多，天大地大，世界上重名的人多了去了。
高中能在那个小县城碰到许琛就是很神奇的事了，哪可能这么有缘分。
孙冉这货皱着眉头盯着手机看了半天：“这医生照片儿怎么看着这么年轻呢？我有点儿不太放心啊。”
说着他还把手机侧向齐烨这边，示意他低头看一下。
齐烨凑过去：“有什么不放心的都是专家号了，医术高低和年龄有个屁的关系…”
然后他怔住了，因为他看到了记忆中许琛的脸，年轻英俊一如四年前。和他高中时见到的没有什么区别。
不得不说，时光对一些人也是足够宽容的。就好像在许琛身上，五年的时光都停止了流动。
齐烨顿时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复苏了，挣扎着生根发芽。
即便是最普通的证件照，也不能湮没许琛身上那种淡然从容的气质，这人在一众地中海发型的老头儿里实在格格不入。
还是说，这张证件照是他年轻时拍的，其实他现在也成了地中海？
齐烨不受控制地想到这一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还是想要去见许琛一面，也好弄清楚这段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莫名其妙地就让他记了四年的感情。就算不能发展一段忘年交，也应该旁敲侧击地提醒许医生一下，不要再去梦里骚扰自己。
“齐哥？”齐烨走神了太长时间，以至于孙冉都忍不住打了个响指来叫醒他。
回神的瞬间，齐烨马上抬手拍拍他肩膀：“我的好大儿，周六陪你去医院。”
“真的？”孙冉愣了一下，随即声情并茂地叫了声，“我的好父亲。”
差点儿再没唱出一句“我最敬爱的人”。
齐烨没再回应，只是掏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医院的挂号界面，问：“你挂的是什么科室？几点的号？”
孙冉莫名其妙：“怎么了？”
齐烨：“我也想挂一张号。”
他这事儿也不想当着孙冉的面说，所以打算自己再挂一张号。
“啊？”孙冉有点摸不着头脑，“哥，你有病？”
齐烨斜了他一眼，回骂：“你才有病。”
“我确实有病。”孙冉说完这句才回过神来，觉得他哥应该是会错了他的意思，“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没病，你挂什么号啊？你陪我去，你在外面等着就行了。”
齐烨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别管了，我开心我乐意不行吗。”
孙冉顺从地告诉他：“骨科。”
他看着他哥兴致勃勃挂号的样子，就像买的不是一张号而是一张电影票，他头一回知道原来看病也能像看电影一样令人轻松愉快。
孙冉默默地看着齐烨拿手机挂了一百块钱的专家号，心想，真是奢侈啊。
他真是不太明白有钱人的生活。
～
医院的人特别多，尽管医院的占地面积很大，但因为是有名的三甲医院，进去的时候大厅基本上都是人挤人，喧闹又嘈杂。俩人本来就来晚了，孙冉看完以后，过了十来分钟齐烨才听到叫他的名字。
他刚进了门，目光就和办公桌前的那个人隔空交汇。
许琛有些意外地扬眉，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微笑。
齐烨感觉这人还是从前的模样，没什么变化，但他们只有几面之缘，又有几年没见了，他便收起了所有嚣张的爪牙，表现出了把许琛当陌生人的礼貌。
坐下的第一句话就问：“许医生，你还记得我吗？”
齐烨火急火燎地过来了，其实根本没想好要说什么。
这个过程他一直在想，记得自然好，但许琛照顾的病人肯定很多，不记得自己也很正常。那不记得自己又该怎么说？
许医生，我是四年前被你打了针所以想和你发展忘年交的人。
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在他做思想斗争的这个过程中，许琛低头翻看手中的病历本，然后才撩起眼皮看他，问：“什么病？”
他骤然发问，根本不是齐烨预料中的记得还是不记得，而是问他得了什么病，但是他现在压根儿就没什么病。
齐烨没反应过来就顺着说了：“那什么，发烧。”
许琛微微蹙眉，又发烧了吗。
不过这小孩儿应该是挂错科室了，几十块钱感冒药都能解决的问题，他还花了一百挂了专家号。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总不能告诉他挂错科室了，然后让他出门右拐吧。
许琛站起身，身体前倾着靠近他，尽职尽责地问：“什么时候。”
眼看着许琛越来越近，甚至自己的额头都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齐烨有点懵，这是要干什么？
他立马接许琛的话：“四年前。”
齐烨还以为问的是他们初次相见的时间，就急切地说了出来，正赶上许琛伸手摸了他的额头又说出一句“不怎么烫。”
两人都是愣了一下。
只听许琛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笑，垂眸看着他：“烧到了现在？”
齐烨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不想丢脸，结果又上赶着丢脸了。
“不是。”他干巴巴地笑着缓解尴尬，“我不是来看病的。”
许琛坐回椅子，姿态有一些懒散放松，眼里勾着笑意：“那你来干什么？”
齐烨舔着他那颗尖牙，犹豫片刻才实话实说：“我来看你。”
“这种小病不用特地来感谢我。”许琛交叠着双手，轻描淡写地说，“一般医生都能治好。”
齐烨知道许琛误会了他的意思，自己不是胆小，但就算是交朋友也得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吧。
算了，先要一个微信号，以后干什么都好说。
齐烨顺着他的话强行解释：“发烧也可能烧死人吧，所以你哪是给我治了病，你是救了我的命。所以我得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一番说辞说得有理有据，就跟真的是这个原因似的。
“没事，医生的职责所在。”许琛唇边带着笑，礼貌配合地点了点头。
齐烨突然站起来，许琛以为他要走了，但他只是把手机掏了出来，打开通讯录晾在面前。
许琛抬头看他的眼睛，等待他下一步动作和解释。
“咳。”齐烨偏了下视线说，“能给我留个电话号吗？万一我病了，我还能找你。”
他这话愣是说出了一种我会经常光顾你生意的意思。
许琛喉结上下滚动，表面上却还是风平浪静地微微颔首：“嗯。”
白皙的指尖落在数字键盘上，他在手机上利落地输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然后递给齐烨。
齐烨接回手机揣进兜里，转身去开门，留下了一个拜拜的手势：“那我先走了，没准儿我过两天就有病了。”
门“哐”地一声被合上，就诊室安静如初。
许琛捏了捏山根，修长的手指在电脑鼠标上点了几下，提示下一个病人进来。
下一个病人是个女生。
女生进来的时候，看见那个医生勾着唇角肩膀微微颤抖着，一瞬间有点发愣。
但医生见她进来了便收敛了神色，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礼貌地冲她点头：“请坐。”
女生红了脸。
刚那医生在笑吧？是在笑吧？是在对着我笑吗？天呐神仙吧？颜值也太高了吧？笑起来真的好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