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动物园(一)
敲门声将我们从睡梦中惊醒,这种情景在过去十年里屡见不鲜。
我发出一声呻吟,小心翼翼地伸了个懒腰,哈利将他瘦骨嶙峋的膝盖从我的背上挪开。
两人挤在一张双人床上,必须慎之又慎,以免一不小心摔到地板上,这种情况我已经遇到不止一次了。
幸亏我们俩都又瘦又小,否则情况可能会更糟。
哈利从我身边爬过去,努力直起身子,一边打着大大的哈欠,一边摸索着他的眼镜。
我蜷缩成一团,伸手捡起他破碎的眼镜框递给他。哈利接过眼镜,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快点,你再不起来,鸡汤面又凉了。”他嘟囔着。
我发出更大声的呻吟,但还是从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伸出手,不料手刚伸出一半就碰到了楼梯。
我叹了口气,放下双臂,揉着迷迷糊糊的双眼。
眼前浮现出模糊的眼镜框架,我从哈利手中接过我的眼镜,戴在了脸上。
就像我的双胞胎兄弟一样,它们都是薄薄的金属眼镜框,但他的是圆形的,而我的是细长的矩形。
事实上,除了不同的头发颜色和性别,我们可能是同一个人。
哈利的头发是纯正的深黑色,而我的头发是浓密的深红色。我们甚至还有着同样的毛躁,这让我们的头发看起来非常凌乱。
我走到墙上挂着的那面有裂纹的镜子前。
佩妮姨妈几年前送给了我们这面镜子,可能是期望我们能多花点功夫打理头发,但似乎没有效果。
哈利的头发根本无法收拾,而我只是早上起来时用手指简单地梳理了几次我的长发,其实这已经是相当大的努力了。
我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腰部,而哈利的头发只要开始变长,就会被剪掉,因为他可不能像弗农姨父说的那样四处乱跑,看起来像个“要零钱的嬉皮士”。
因为我是个女孩,所以长发对我来说是可以接受的,但我从来没有享受到理发的待遇。
显然,理发实在是太贵了,尽管我的头发已经长到了非常碍事的程度,但我从来没有鼓起勇气拿起厨房的剪刀把它剪短。
我放弃了让头发整齐的希望,只是把它梳到左边,遮住我的左脸。
这让佩妮姨妈暴怒不已,但与此同时,德思礼一家始终搞不清楚哪个更糟糕:是我经常用头发挡住脸,还是在外人面前展露我脸颊上的s形疤痕。
通常我会逃脱惩罚,但偶尔弗农姨父会发飙,要求我把头发拨开,露出全脸。然后有人会问起我的疤痕,我又可以遮住脸了。
我嫉妒地看着哈利的刘海,如果我的疤痕在额头上,生活会简单得多。
哈利伸手去拿达力不要的一件运动衫,试着拽了拽。
他的头和肩膀都被多余的布料盖住了,他挣扎着,踉踉跄跄地爬到了床上。
我叹了口气,趁他混乱的时候,拿起自己的大号牛仔裤,紧紧地系在腰间,以免它们滑到地上。
把睡觉时穿的长背心塞进裤子后,我穿上了一件佩妮姨妈不要的淡紫色开衫。
哈利设法挣脱了运动衫,穿上了它,并试图系上腰带,拼命地在多余的布料中挣扎着找到扣环。
我哼了一声,当他扣好腰带时,运动衫盖住了他的膝盖,袖子长长的挂在他的手上。
&34;好漂亮的毛衣。&34; 哈利讽刺道,我皱起了眉头,用我唯一可见的眼睛瞪着他。
我轻轻地拍了一下哈利的肩膀,然后转身打开了门。
匆匆走出了楼梯下的小橱柜,来到了厨房,不想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厨房里正弥漫着早晨的烟雾和微微的油腻气息。
然后,她重重地把一本食谱书砰地放在了我的面前,翻到了一页上有一个标记的地方。
上面是一张三层的巧克力蛋糕的图片,上面覆盖着诱人的巧克力霜,散落着巧克力碎屑,点缀着精致的奶油花和杏仁樱桃。
看到这个蛋糕,我不禁感到牙疼,但嘴里也开始流口水了。
我暗自嘲笑自己,醒醒吧,他们不会允许你吃一块的。
“我的达利想要这个蛋糕做为生日礼物。”佩妮姨妈嘶声对我说道。
“你要做好它,而且它看起来要和图片一模一样,否则你们两个接下来一周都别想吃饭!”
“是的,佩妮姨妈。”我说着,已经开始浏览食谱。
看到食谱中的糖量,眼睛睁得大大的,但我不应该感到惊讶。
达力喜欢任何对身体有害的东西,糖的含量越高越好。
这也是他体型巨大的主要原因,差不多和一头年幼的虎鲸一样大。
“很好。”佩妮姨妈说着,从柜台旁走开,已经完全专注于达力,他正在大口吃着一堆足以供应一个小非洲国家的煎饼。
“一切都会为我可爱的达力的特别日子准备得完美无缺!”她温柔地说着,亲昵地捏了捏达力的脸颊。
达力一边继续吃着,一边把妈妈的手甩开,他的嘴里满是食物,双下巴不断的晃动着。
“我要拆开我的礼物!”达力大声宣布道。“还要更多的培根!”
“当然,达力。”佩妮姨妈嗲声嗲气地说着,但她那双圆圆的小眼睛却盯着哈利,愤怒地冲着他吼叫,并指向达力的盘子。
哈利快步走到桌子旁,把刚刚做好的培根放到达力的盘子上。
他匆匆走回厨房,经过我的时候悄声对我说道:“你看到那一堆礼物了吗?
不,我没有。
因为如果我看的话,我会更加痛苦地回想起去年生日时收到的牙签。
果然,当我转过身时,角落里有一堆巨大的礼物。
有些礼盒都快比我还大了,它们几乎覆盖了整个房间,整齐地堆叠在一起,包裹着华丽的彩带和闪闪发光的包装纸。
我惊奇地上下打量着,试图在脑海中算出每件礼物可能是什么,以及每件礼物可能花费了多少钱。
当我终于计算出一个令人惊讶的数字时,达力开始迫不及待的问道:“有多少个?”
“三十六个,我亲自数过了。”弗农姨父得意洋洋地说着,好像他数到三十六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三十六个?”达力哀嚎着。“但去年有三十七个!”
佩妮姨妈已经培养出了这种第六感。
如果它的必要性不是完全愚蠢的话,我实际上会对它印象深刻。
她能够察觉出达力即将发脾气的迹象,然后及时说些恰到好处的话。
“是的,但我们想要的结果。”她说着,跪在达力椅子旁边。“当我们出去的时候,会给你买两份新礼物,这不是很可爱吗?”
达力皱起了眉头。“那,那我就会有三十……三十……”
“三十八个。”我下意识地补充道。达力猛地转过身来,用他那双猪一样的小眼睛瞪着我。
“谁让你说话了?”他问道。
我赶紧假装专注于擦洗早餐锅,知道不能和达力顶嘴。
这总是导致我得用胶带把眼镜粘起来,并在夜里偷偷溜出橱柜,找到一些冰块来敷我的伤口。
此外,我们的胶带也快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