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心中最薄弱的地方
风雨之下，无正像当年一样，学一只刺猬，把自己的身躯牢牢抱住，躲避世间的残忍。
他想闭上眼。
可心里的仇恨让他怒目圆睁，死死的记住眼前这几个如恶魔般的人。
看着看着，这几个人的身影好像融入雨中，越来越模糊。
连那嘲笑声也逐渐远去。
眼前重回黑暗。
哒、哒、哒……
街上传来踏在水里的脚步声。
蜷缩在黑暗的地上，无正第一次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怖和绝望。
因为他远远的看见，一个人向自己走来。
他走在街上摇摇晃晃，偶尔还跌倒在路边，溅起泥水，弄得全身狼狈不堪。
可旁边的人没有一个人敢去扶他。
他也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
爬起来，继续往前走，连身上的泥水都丝毫不顾。
他是这条街出了名的恶霸。
更是无正的……父亲！
无正远远地看见他，仿佛看见了丧门神，打心底里的畏惧让自己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他又喝醉了。
接下来又是一顿毒打吧。
呵呵……
打吧，打完了，他就累了。
累了，自然就睡了。
看到他从旁边随手捡起那根熟悉的鞭子，冷笑着向自己走来，无正只是用力抱紧自己的胳膊。
仿佛那里还有昨天没愈合的伤痕。
不到30公分的鞭子，曾无数次狠辣地落在自己身上。
那印刻在记忆最深处的疼痛已经开始隐隐发作。
“你个王八蛋，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学习，你给我滚过来！”
啪！
一声鞭响。
街道里的人都默默低下了头。
他们都习惯了这日复一日的鞭刑。
周围的邻居都难以想象，这么多年煎熬的岁月，无正这个孩子是怎么过来的。
只有他，无正的亲爹，觉得这是自己应该接受的。
不吃饭。
打！
不喝水。
打！
学习不好。
打！
对待自己的儿子，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疼爱和宠溺。
全是阴狠和怨毒。
而无正早就被打的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每次都是这样。
一个打累了，一个被打的累了。
甚至连挪动到床上的力气都没有，就沉沉睡去。
然后第二天一早，无正从地上爬起来，稍微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照常上课。
往常都是这样。
可这一次，黑暗中躺在地上的无正，听着自己父亲的鼾声，却是一滴泪都没流。
“明河，你他妈到底是死是活，为什么给我看到这些景象？”
无正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
只有旁边父亲的鼾声。
“为什么!”
“啊啊啊！”
一声巨吼响彻云霄。
无正的父亲，甚至整条街道都为之一振。
“雷电！招来！”
轰！
一声巨响。
天上一道惊雷在街头炸响。
所有人都惊恐的看向窗外。
而无正的父亲此刻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周身发光，缓缓飘向半空。
满身污垢的无正，仰头狂啸。
“这个世界，给我消失！”
轰！轰！轰……
无数雷电应声而来，全方位打击般，在整条街道炸响。
那熟悉的街道被无数道天威劈的瓦砾纷飞。
无数惨嚎被雷声掩盖，成为人间最凄惨的
“还不够！还不够！雷电，速来！”
随着无正一声声狂吼，天上的雷电越来越密集，几乎已经连成了没有间隙的雷幕。
眼前的街道再也支撑不住雷电的打击，在无正眼前龟裂成碎片，随后消散。
嘿嘿嘿……
咯咯咯……
阴恻恻的笑声在黑暗中悄然响起，显得格外诡异。
突然，一声大笑爆发出来。
打破了周遭的寂静。
仿佛多年的夙愿得以实现。
更像是一直隐藏在自己内心深处无法示人的阴暗想法得逞。
那种满足感，充斥胸膛。
再也没有比此时更过瘾的状态。
哈哈哈……
都该死！
敢惹我，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
“你们这些人渣！”
“畜生！”
在无人能探知的黑暗地带，一双猩红的双眼散发着渗人的红光。
那一道鲜红的残影成了黑暗中绽放的玫瑰。
冷艳中透露着凶险。
带着对鲜血的饥渴，他于黑暗中咆哮。
来啊！
再来啊！
再把那个混蛋变出来，老子杀他一万次！
哈哈哈……
在这癫狂的笑声中，一丝光点毫不经意的亮起。
“累了吧，赶紧坐下吃饭吧。”
闻声，无正身躯大震！
那溢满胸膛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
听到这个声音的他仿佛石化了一般。
可是他不敢回头。
连一寸都挪动不了。
他无颜面对生命中最重要，也是拯救了自己一生的人。
“还愣着干嘛，累一天了，快坐下。”
“囡囡，快把爸爸扶过来。”
一低头，一个俏生生的面孔映入眼帘。
“爸爸，吃饭。”说着，蹦蹦跳跳来牵他的手。
4岁的她，是那么的懂事。
她的小手只能握住自己一根手指。
可从中传来的依附感，却成了自己在外奔波的不竭动力。
“快吃吧，今天改善伙食，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鱼。”
说着，她用筷子夹了一大块鱼，放进他面前的碗里。
他颤抖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
那熟悉的感觉瞬间溢上心头。
还是那个味道。
还是那让自己无限心安的女人。
只是自始至终都没敢抬头看她一眼。
曾经，他堕入阴暗的角落，与所有人格格不入。
原以为自己因为性格原因，注定孤独终老。
毕竟没有任何人愿意接触一个连一句话都说不完，就闪闪躲躲怯懦的成年人。
只有她。
从结识，到相爱，再到结婚生子。
她总是对自己无限的迁就。
甚至有时候冲她发无名之火，她也能像水一样将自己包容。
可自己无能，给不了她们娘俩像样的生活。
就连最后走的时候，都没来得及跟她们说声再见。
没给她们娘俩留下任何遗产，就撇下她们撒手人寰。
想到这，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豆大的眼泪掉在碗里。
抓着碗筷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泣不成声的他，只能攥紧拳头。
用力、再用力。
他不能在她面前哭出声，那样太没出息了。
可温暖的光线中，一双并不纤细的手伸过来，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庞。
因为常年劳作，她的手有些干燥和粗糙。
他知道，那是和自己一样拼命持家的双手。
如果算上做家务，自己做的还不如她多。
可她就是在那岁月的长河中，毫无怨言的包容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