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慊人按部就班地完成今天的功课，紫吴的到来，似乎是一个信号。短短几天，波鸟和绫女就
先后出现在慊人的院子。
“紫吴已经说了。”波鸟是独自来的。
现在已经没有隐瞒慊人的必要了。而且本身，紫吴来见慊人，就已经足以构成威慑了。
估计事情会比想象中更早结束。
不过因为紫吴，所以波鸟只得打乱计划，本打算等到事情解决之后才来见慊人，现在也不得不提前了。
“恩。”慊人坐在波鸟对面，她有些慵懒地靠坐着。
春天的阳光温和，让人莫名懒散起来。
波鸟看着难得穿上红色和服的慊人。
慊人仪态很好，即使是这样简单的靠坐着，也很赏心悦目。
而且慊人似乎有一种独特的能力，当她穿着浅色衣服时，会让人忍不住心疼怜惜。可当换成深色后，反而变得慵懒又高傲，让人不敢直视。
不过在波鸟眼里，她永远是那个在父亲的葬礼上一直沉默，却转头抱着自己无声哭泣的孩子。
“慊人，这段时间小心一点。”
波鸟的声音低沉，有些郑重地提醒道。
慊人把玩茶盏的手一顿，神态有些漫不经心。
真是胆大啊，仗着现在不会清理他们吗？
是不是要催一下665，加快进度呢。
“慊人。”波鸟提高的声音唤回了慊人的注意力。
慊人轻瞟了一眼波鸟严肃的神色，收敛神色，认真起来。
“我明白，这段时间，我不会走出院子。”
“恩。”波鸟点点头，放下心来。
防着有些人狗急跳墙，做出伤害慊人的事情。只要慊人在草摩本家，有他们在，这儿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两人心照不宣地略过这个话题。
“波鸟。”慊人的声音有些迟疑。
“放弃吧。”
慊人的突然开口，让对面的波鸟有些怔愣。波鸟看着慊人，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说，如果是为了继承你们家的使命，而想要成为草摩家的医生的话。不如放弃吧。”
波鸟的神情满是震惊。
他闭了闭眼，才将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
“为什么？”
他看向慊人。
想要寻找一个理由，想到草摩家最近一些人故意放出的传言。
“慊人，我不是故意不来看你，只是—”
慊人打断了他的话。
这并不是她提起话题的原因。
“波鸟你，又是因为什么想成为草摩家医生呢？”
但这让波鸟误会了。想到从小慊人对于生肖的占有欲……
波鸟没有正面回答，声音带着丝压抑。
“请不要说这种话了。”
波鸟略微停顿了一下：“也不要试探。”
“我会像父亲那样，成为草摩家的医生，并且一生照顾你。这是我的宿命，慊人。”
“你应该也很清楚。”
没错，成为草摩家的医生，是波鸟家历代以来继承的使命。被龙附身的人，只会出现在波鸟的家族里。他从很小就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走父亲走过的路。
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宿命。是一场馈赠，还是磨难呢。
一眼就能望见尽头……
所以就不要用这种话来试探自己了，就算是我，偶尔，也是会感到窒息的。
慊人有些吃惊。
她看着面前的波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两人像是对峙一般地望着对方，最终还是波鸟先垂下了眼帘，没有再开口。
慊人有些失望，又有些茫然。
她没有打算试探，只是不希望波鸟，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如果是因为使命才愿意留在这里，不如放弃。
但，波鸟并不愿意说起这件事。
或者，不愿自己提起这件事。
现在，她胸中涌动的复杂的情绪，让她隐隐感到窒息。她移开看向波鸟的视线，像是被波鸟话语中的无奈和苦闷感染了一样。
连房间里的空气都被凝固了。刚刚还感到温暖的阳光，此刻也变得炙热粗暴起来，阳光下的皮肤有股灼烧的意味。
慊人最终还是没有克制住。
语气里带着怒气，向波鸟扔出了一句。
“我想要休息了，你离开吧。”
波鸟有些犹豫，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沉默了。
他已经习惯压抑自己了。
“好，慊人，你先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没有解释，没有辩驳，只是安静地离开了。
自己从小依赖，却并不了解。慊人独自在安静的房间里休息。一种挫败感涌了上来。
她感到了一种孤独和难言的悲伤。
“你说，我真的可以让生肖们幸福吗？”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幸福的含义。”慊人有些自嘲。
665知道慊人是在对自己说。
但是有些事，只能自己感悟。
就像一代代父母教导孩子不要走右边这条路，这条路上有个陷阱。却还是有一代代年轻人相继踏上这条路，中了招。
不是亲身感受到的事情，总会半信半疑，试图探索。
与人交往，更是如此。
人和人相处的事情，不自己参与其中，是感悟不到里面的苦与甜的。
刚刚那段时间里，最让慊人喘不过气的，是波鸟语气里，充斥着的无奈与妥协。
沉默严肃的波鸟，面露无奈安慰自己的波鸟，总是陪伴自己的波鸟……这个说过自己永远不会离开的人。为什么说着永远在一起的誓言，眼底却充满悲伤呢。
生肖们，和自己之间，到底有没有界限呢……
慊人心中的烦躁快要到极限了，她忍不住跑出房间。
“慊人大人？”门外的侍女吃惊地看着全力从自己面前奔跑过去的家主大人。顾不得吃惊，忙拿起慊人的鞋子，追在了慊人身后。
“慊人？”由希有些吃惊地看着光着脚，气喘吁吁，有些狼狈的慊人。
下一秒，就被慊人搂进怀里。
由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还是伸开手，尽可能伸长手臂搂住慊人。
慊人的样子有些狼狈，情绪看起来也不太好。
由希有些着急，想要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良久后，才放开了由希的慊人，握着由希的肩膀，询问道。
“你会离开吗？由希？”
慊人激动下，力气有些大。由希感受到肩膀传来的痛意，但已经顾不得去管。他知道自己的答案对于慊人来说很重要，于是认真思考起来慊人的问题。
在小小的由希看来，所有的承诺都是有生命的。如果轻易许下诺言，却不实行，只会让那些经由自己口里，衍生的那些小小生命，逐渐一一枯竭死去。
就像很多次，自己对于母亲的期待，慢慢被扼杀一样。但是没关系，他还是很喜欢母亲。因为，母亲是唯一的……
不过，慊人也是唯一的……
回过神，由希摆出了最郑重的姿态。
在慊人的紧张注视下，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我不会离开的。”
慊人有些感动，正要拥抱由希时。
就听见面前的小孩，板着一张可爱的小脸掰起了更加小巧的手指头。
“不过，作为交换，慊人要答应我，每天陪我玩两小时，不，三小时。”
“还要准备我爱吃的东西，不准向平时那样凶我。还有……”
哈？
看着长得可爱乖巧，滔滔不绝叙述自己条件的由希。
慊人胸腔里流动的感动瞬间消失。
她还没来得及眨出的泪花已经蒸发了。
忘记了，由希已经从小白兔进化成小魔王了。
慊人面无表情看着发现不妙，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沉默下来的由希。
慊人的心情很微妙，介于生气和好笑之间。
“那你还是回家吧。”
慊人松开手，抱胸冷笑着看着越来越肆无忌惮的臭小子。
由希震惊得抬头望去。
在由希听来，刚刚还紧紧抱着自己的慊人简直喜怒无常，不可理喻。
难道是自己的条件提高了吗？
可是园艺阿姨说，她就是这样的啊，先提一个自己觉得很高的条件，然后经过双方争论，最后以一个让自己满意的条件成交。
由希有些苦恼地皱起小脑袋，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要降低条件。难道是没有经过争论环节吗？
“你还是回家看看，你母亲会不会每天陪你玩三个小时，准备你爱吃的东西，温柔跟你说话，还在你的小浴盆里洒玫瑰精油吧。”
慊人才是真的感到震惊。
这还是那个刚来的时候可怜兮兮，动不动掉眼泪的小男孩吗？
变化太大了，而且也真的敢提啊。
由希。
你当我是你的妈妈吗？
啊？
由希看着慊人高高俯视自己的神色，开始感到害怕。他张开双手朝着慊人靠近，想要抱抱眼前的慊人，获得勇气。结果被还在气头上的慊人推开，不让由希靠近。
“啊呜……”草摩家本家宅院里骤然响起了孩子的哭声，声音高昂响亮，在安静的宅院里异常显眼。
感到有些丢脸的慊人，一把捂住由希的嘴巴。看着由希眼里争先往外涌出的泪珠，有些无奈地抱住了他，生疏地轻轻拍着由希的背。
“好了，开玩笑的。我不会把你送回去的。”
想了想，还是补充道：“不过是你不愿意离开的，那些条件通通不作数哦。”
由希的泪水慢慢停了下来，红着眼睛蹭着慊人的脖子。慊人有些不适地往后躲了躲，看着由希眼里又要漫出的泪水，只能把由希抱了起来。
“不准哭了。”
“真是的，自己到底在搞什么啊。”
就不应该来小鬼这里求安慰的，结果变成自己安慰小鬼。
刚刚一直侍立旁边的侍女，此时匆忙赶了过来。
“慊人大人，我来抱由希少爷回去吧。”
“是啊，慊人大人，先把鞋子穿上吧。”
由希转过头望了望她们，又看了看慊人的脚。默默把泪水蹭到慊人的和服上，转过身子，朝一个侍女伸出手臂。
慊人默默看看由希。旁边的侍女们垂下脑袋，假装没有看到这件事。
慊人深吸口气，能隐忍住自己的怒气，默认了由希的动作。
侍女小心地接过由希少爷。另一个侍女蹲下身子，帮慊人穿上鞋子。慊人特意嘱咐侍女，将由希送回房间后，就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打算先洗澡换衣服。
真好呢，已经完全没有伤心的心情了……
呵……
慊人看着面前的和服，第一次开始后悔自己轻率地答应抚养由希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