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你不希望慊人去学校吗？”从慊人院子中出来后，波鸟看向走在自己右边的紫吴。

    紫吴有一瞬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浅绿色的瞳孔里显映着细碎的光影。他第一次希望自己好友不要有这么强的洞察力。紫吴用右手抓了抓脑袋，嘴里嘟囔着，“希不希望的……”

    波鸟看紫吴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只好停下脚步，罕见地对紫吴摆出严肃的表情认真道：“不要敷衍我，紫吴，你刚刚是在暗示慊人，是吧。”

    绫女也停了下来，先看向波鸟，随后看向紫吴，好奇紫吴会怎么回应。波鸟从并不对周围人的言行发表评论，会突然这么质问紫吴，估计是因为紫吴试图掌控慊人的行为触到波鸟的底线了吧。

    紫吴听到这里，看着波鸟的表情，意识到好友是认真的。长久以来挂在紫吴脸上，用来伪装的微笑终于消失了。

    不知静默多久，紫吴那带着清透质地的嗓音才再次响起，“说起来，我其实并不觉得慊人在学校要比在草摩家学习的决定更好，虽然有指甲盖那么大小的私心啦，但我也是为慊人考虑……”边说着话，紫吴边向波鸟比出自己的大拇指的指甲。

    紫吴的脸面无表情的时候，总是给人种沉重的压力，无关年龄。他一向轻扬的声线低沉下来，语气里充满认真，不再是平时音调上浮，略显漫不经心地样子。“慊人的身份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如果真的决定去学校的话，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麻烦吧。”

    说着，紫吴又放松下来，“而且本家也应该会有自己的打算。既然这样，不如一开始就留在草摩家，反正本家一定会花重金，请来足够教导慊人的老师。”

    波鸟其实有些认同紫吴说的话，慊人去学校对草摩家来说也是一件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但不是能原谅紫吴这么做的理由。无论是慊人神明转世的身份也好，还是家主继承人的身份也好，慊人的决定都不是身为生肖可以予以质喙的，更别说紫吴的行为是□□裸的暗示和引诱。

    绫女没被紫吴这个一本正经样子给骗到，一针见血道，“说到底，还是私心的部分更多吧。怎么，这么不愿意慊人接触更多的人吗。该不会是担心遇见新的朋友，就把你忘了吧。”

    说着，绫女点点头，做出结论：“你简直糟糕到头了，紫吴。”

    波鸟轻咳一声，用拳头挡住嘴角浮现的笑意，“不反驳吗？”

    紫吴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嘛，反正也是事实嘛。不可否定的是，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这根本就是难以避免的啊。”

    独占欲什么的。

    波鸟看着这个没有丝毫悔过之心的好友，“慊人是我们生肖的神，你可以用一直以来的方式亲近慊人。但是，不要试图左右慊人的决定。我还是认为，作为生肖，要尽量避免我们对慊人的决定产生影响。”

    “好啦，好啦，安心吧，我早说过了，会支持慊人的决定。”紫吴望向波鸟沉下来的脸，举起双手投降，“不要一副觉得我会私下里做些什么的样子啊”。当然，在慊人决定之前，还是可以努力一把的。

    绫女在细细观察了一下紫吴的表情，总觉得紫吴心里面没有嘴上说的老实。不过算了，反正也阻止不了，就让波鸟去操心吧。波鸟估计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只是趁机提醒紫吴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波鸟听了紫吴的话，点了点头，神情没有变化，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相信紫吴的话。接着三人心照不宣地结束这个话题，继续向前走去，在路口告别，各自回家了。

    紫吴在回到家，进入自己房间后，瞬间从面带微笑过渡到面无表情，眼神缓缓沉了下来，坐在桌子旁，开始慢慢忖度自己最近的行为。既然波鸟会专门提醒，就一定是最近有些行为已经明显越界。

    有些过了吗？紫吴拿着书，回想自己在绫女问出问题后，瞬间心脏就像是被拳头攥紧一样。所以之后才会说出那些话。

    还是太心急了才会被发现吧，之后还是稍微再多点耐心吧。边想着，紫吴边沉浸到书中去了。

    此时，留在房间里，刚刚身体好转，665被强制留在房间休息的慊人，开始不甘寂寞地试探着慊人对于学校的看法。

    “慊人，关于学校，你是怎么想的呢？”

    “学校吗？我一直以来都是跟着晶一起学习的，不过紫吴，波鸟，绫女，红野利津他们，还有偶尔见到的分家的孩子，都是在学校学习的。”慊人摆弄着手边侍女们专门给慊人准备的，让她打发时间的开的正盛的一支海棠。

    海棠花枝叶舒展，花瓣红的娇艳，比起桃花的娇艳，杏花的纯然，海棠花开的率真，像是女子，笑着表达倾慕的坦率模样。

    慊人坐在桌子上，拿着剪刀，打算稍微修剪一下，就将它放进卧室里。因此对665的问话，稍稍有些走神。对于慊人来说，665有些太害怕寂寞了，总是喜欢追在慊人身边提问。慊人悄悄苦恼，像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对，没错。665还不知道它在慊人心中的形象已经跑偏了。

    “所以说，为什么同龄人要一起在学校学习，而不是各自在家里由老师教导呢？”虽然周边的人都去了学校，但一直以来，接受着草摩本家和晶教育的慊人，并不明白去学校的意义。现在的慊人只是单纯觉得去同龄人很多的地方学习很麻烦。

    “但是紫吴他们都在学校哦，而且会有很多跟你同龄的人，每天会很有趣哦。”665加大砝码。

    “真的吗，那我能跟他们一起上学吗”慊人惊喜的停下手中地剪刀。

    “呃，”665发现自己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有些心虚地略过她期待的眼神，“大概不行，紫吴、波鸟、绫女、红野他们都在初中啦，利津好像还在小学，你可以和利津一起上学。”

    “不要，”慊人不满地嘟起嘴，“利津他每次都躲着我，还动不动就哭，我不喜欢他，不要和他一起上学。”

    665无奈看向慊人，好像起反效果了。“慊人不想认识其它人吗？不好奇其它小朋友是怎么生活的吗？”

    慊人拿剪刀一刀刀修剪起海棠的枝桠，“父亲在的时候，有段时间，有分家的孩子跑过来找我玩，但是有一次被他们的长辈发现了，那次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找过我了。应该是被长辈告诫过了吧，不准跟继承人玩什么的。”

    慊人声音渐渐低落下来，“所以说，就算是在学校，应该也是这样吧。”

    665看着慊人的样子。看来学校生活并不足以吸引慊人，而且长久待在草摩家这种环境里，慊人也不能一下子适应学校的环境。

    看来为了让慊人去学校体验一下，只能……

    “但是啊，慊人你也知道的，我只能待在你的身边。我很好奇学校的生活啊，自己又去不了，只能拜托慊人带我去看看了，谁让慊人是我最亲近的人了呢”，665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声音里也透着股假装的小心翼翼。

    慊人看着面前已经只剩主干部分的“盆景”，听到665最后的话，微微红了脸，佯装镇定地说：“真是的，麻烦死了……不过你这么请求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越说，慊人的脸蛋越红。慊人自己并没有发觉，还装着一副淡然的表情。

    665看着眼前慊人的样子，左右仔细端详着慊人的表情，并悄悄录了下来，感觉又发现了一个慊人的秘密。

    “嗯嗯，谢谢，真是多亏慊人了，最喜欢慊人了”，665真心实意地说着，边说边期待慊人的表情。虽然是找的让慊人尝试学校生活的借口，但慊人能为了自己妥协。无论如何，这份心意是真实存在的。

    “真狡猾啊”，慊人听着665的道谢，低下头，将脑袋趴在桌子上，用手臂遮挡自己发热的脸颊，轻声嘟囔着。

    明明听声音比自己大很多，却一点也不像个长辈。会自顾自发起脾气，还经常问些问题，能自然地对自己这个小孩子提出请求。哼，还总是说这些，过于坦率的，让人害羞的话。这个家伙，到底是在哪个环境下长大的啊。

    不过也多亏了它吧，父亲去世后，从原本两个人互相依靠陪伴，变成慊人一个人吃饭，睡觉。独自一人留在这个寂静又孤独的庭院，完成草摩家给继承人规定的各项任务。但是665到了之后，有人陪着吃饭、散步、睡觉。虽然其他人看不见它，但慊人知道它切切实实存在着，并一直陪伴在慊人身边。

    所以虽然这个家伙很吵，偶尔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还总想让我跟其他人友好接触，不会讲故事，在我挑食时总是试图用长不高吓唬我……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它也一直在学习怎么照顾我，虽然本身不会讲故事但会在睡前放音乐帮我助眠，在我半夜醒来的时候一直陪着我说话，也会在我想念晶的时候一直安慰我……虽然相处时间还没满一个月，但这份安心感已经沉甸甸了。

    说起来，那个家伙来了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孤单了，也已经很久没有想到楝了。

    慊人的嘴角轻快扬起，所以稍微宠它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