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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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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父子】爹,爹,爹。

    “我与阿六在城西山洞外遇袭,一个老头带了数十弟子,不像是冥月墓中人。”林威强忍着全身剧痛,断断续续道,“阿六在,在城西涌泉街后的空宅里,红瓦红柱,咳。”最后一句话还未说完,眼前便漆黑一片,闭眼晕了过去。

    陆追将他扶着靠在床边,搭了搭脉相。

    “怎么样?”陶玉儿问。

    “很弱。”陆追将他沾满血的衣物丢到地下,转身从自己的药箱内拿出一个小黑瓶,撬开他紧闭的牙关喂了进去。

    “看血色是中了毒。”陶玉儿又问,“你这是解药?”

    “不是解药,是以凤凰血与麒麟角配制而成,危急关头可用来续命。”陆追道,“我试不出他中了什么毒。”

    陶玉儿坐到床边,也探手一试,只觉指下脉搏跳动几不可见,像是下一刻就会消失,甚至还有些摸不着规律,的确不像是寻常的□□。

    “公子。”岳大刀在旁亦是担忧,小声道,“方才他在昏迷前还说……阿六不会有事吧?”

    陆追想了片刻,抬头问:“不知可否请夫人帮我一个忙?”

    “同我还客气什么。”陶玉儿道,“只管说便是。”

    陆追道:“我要运功替他疗伤,最快也要一整晚,现在阿六下落不明,山下的事在可否请夫人先替我打探一二?”

    “你要替他逼毒?”陶玉儿不赞成,“自己有伤未愈,本就该多休息,哪里还有替别人疗伤的道理。”

    “单凭那一瓶凤凰血,他撑不过去的。”陆追道,“我自有分寸,求夫人帮我。”

    “不是我心狠。”陶玉儿握住他的手护在掌心,“这毒来的蹊跷凶险,你这不知根不知底的便要疗伤,倘若出了岔子,我要如何向你的爹娘与澜儿交代?”

    “他与阿六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陆追往床上看了一眼,“此番来洄霜城也是为了助我一臂之力,现在出了事,我又岂能坐视不理。况且即便是出了岔子,也只会伤我三分,却不会有性命之忧。”

    陶玉儿心疼道:“听你这话,倒像是已将受伤当成了家常便饭,我再问一遍,此人你非要救?”

    陆追道:“是。”

    陶玉儿叹气:“打小就是这性子,我拗不过你。”

    陆追道:“多谢夫人。”

    陶玉儿起身,带着岳大刀出了卧房,临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轻轻替两人掩上木门,难掩担忧。

    “夫人,”岳大刀在屋内时没敢多说,在了院里方才红着眼眶着急道,“那阿六怎么办?”跑回来的都奄奄一息,没跑回来的还不知会怎样。

    陶玉儿道:“你下山。”

    岳大刀道:“好好好,我下山,可我下山要做什么?”

    “我要守着明玉。”陶玉儿道,“你去山下打探打探,看城里有没有人说这件事,尽快回来。”

    “不救阿六吗?”岳大刀问。

    陶玉儿道:“你能救吗?”

    岳大刀语塞。

    “别着急,也别添乱。”陶玉儿道,“快去快回。”

    “嗯!”岳大刀点头,往外跑了两步又叮嘱,“夫人一定要照顾好陆公子,我答应过阿六的。”

    陶玉儿道:“这话澜儿也说过,你只管放心便是。”

    岳大刀借着月光,连手中火把都嫌碍事,就那么一路跑下了山,一边跑一边安慰自己,人人都说阿六运气好,那他便一定会逢凶化吉,平平安安。

    屋内,陆追抬掌按在林威后背,微微闭着眼睛,额头有些细汗冒出。□□像是已经侵蚀了对方的内力,在掌心下暗流涌动,一下下想要冲撞而出。

    从未见过如此蹊跷的□□,陆追索性咬牙发狠,抬手压在他心口处,让那四处乱窜的真气渡到自己体内,而后生生又逼了出去。

    这举动着实有些冒险,稍有不慎便会伤及自身,不过幸好陆追反应够快,运功之后除了有些晕眩虚弱外,并无其他不适,林威也总算呼吸平稳下来,重新睡了过去。

    天色已经微微露出白,陆追用凉水洗了把脸,强撑着出了门。

    陶玉儿在石凳上坐了整整一夜,此时见他无恙,总算是松了口气。

    陆追道:“多谢夫人。”

    “人没事吧?”陶玉儿问。

    “我护住了他的心脉,不过想要解毒,还是要找到解药。”陆追道,“我要下山。”

    陶玉儿摇头:“便猜到你会这么说。”

    陆追道:“夫人。”

    陶玉儿道:“熬了一整夜替人解毒,现在又要下山往狼窝里钻,对方明摆着是为了你,哪有自投罗网的道理。阿六是挺重要,可是再重要,能比你的命更要?”

    陆追道:“我不会明里抢人,只想一探究竟。”

    “过来。”陶玉儿冲他勾了勾手指,“我先告诉你一件事。”

    “嗯?”陆追俯身。

    陶玉儿用手挡着脸,像是要凑近说话,指间却银光一闪,两枚短针悄无声息没入陆追耳后。

    “傻小子。”陶玉儿抱住他瘫软的身体,“你这命自己不想要,澜儿还想要,我得替他看着。”

    陆追唇色发白,也不知是因为熬夜太累,还是因为毒针所蚀。

    陶玉儿将人扶到床上,又拉过锦被盖好,用指尖轻轻抚过那憔悴的脸颊,深深叹了口气。

    她知道阿六在陆追心中的分量,却也绝对不会答应他再去冒险,山下有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为了红莲盏,为了名与利,底线是什么,道义又是什么,根本就没人会在乎。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山间小路上总算传来动静。

    “夫人,夫人。”岳大刀一路气喘吁吁,“我回来了,陆公子与那受伤的少侠怎么样了?”

    “他们没事,正在屋中休息。”陶玉儿道,“山下呢?”

    “山下还是老样子,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传出来。”岳大刀道,“只有一群人在说,冥月墓的少主人带着一个白衣公子,去了城里的布行买衣裳。”

    陶玉儿道:“买衣裳?”

    “是啊,那些江湖人听到消息赶过去,已经连布行都关了。”岳大刀道,“有人猜那白衣公子是陆公子,信的人还不少。”

    陶玉儿又问:“只有这些?”

    “我还去了城西,找到了那处红瓦红柱的宅子,可里头是空的。”岳大刀道,“寻遍了也没有人。”

    陶玉儿眉头微微皱起。

    岳大刀拉住她的衣袖:“夫人,求你了,你去救救阿六吧。”

    陶玉儿道:“我救他作甚。”

    “阿六是陆公子与萧公子的朋友啊。”岳大刀道,“现在没人能救他,只有夫人了。”

    陶玉儿头疼。

    “哪怕只是下山看看呢,帮忙找找线索。”岳大刀道,“阿六平时也很尊敬夫人的,经常说也想有一个会做衣裳的娘。”说着说着,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又憋着不敢大声哭,只拉着她的胳膊哀求。

    陶玉儿问:“那明玉呢?”

    “我守着,我守着陆公子。”岳大刀用袖子一抹眼泪,赶忙道,“我一定不会让他下山的。”

    陶玉儿还在犹豫。

    “夫人。”岳大刀索性“噗通”跪在地上。

    “罢了罢了,起来吧,别动不动就又哭又跪。”陶玉儿道,“那你好好守着明玉,我会在天黑前回来。”

    “多谢夫人。”岳大刀破涕而笑,一直将她送往山口,目送着背影消失,方才转身跑回小院。

    一名中年男子正站在眼中,头发灰白,神情冷峻。

    “师父。”岳大刀被吓了一跳,赶紧又回头看了眼山路,见陶玉儿没回来,方才放下心来,上前小声道,“说好等我来寻的,被陶夫人撞见就惨了。”

    中年男子吩咐:“你在这院中守着。”

    “好。”岳大刀点头,不忘再叮嘱一遍,“师父可是答应过我,一定会救陆公子,那位受伤的少侠,还有阿六与萧公子的。”

    中年男子推门进了卧房。

    重重纱帘后,陆追陷在柔软的枕被中,眼睛紧紧闭着,像是连做梦也不安稳。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拇指轻轻蹭了蹭他苍白的脸颊,生平第一次有些后悔,将这唯一的儿子独自丢在江湖中。

    陆追睫毛轻颤,手死死握住被单,却是在梦中咳了一口血出来,撑在床边迷迷糊糊粗喘半天。

    陆无名沉默倒了杯热水递给他。

    陆追胡乱接到手中,喝了大半方才缓过心神,抬头看了眼面前人。

    ……

    屋内安静到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连院子里头的岳大刀也闭住呼吸。

    陆无名开口:“你伤得不轻。”

    许久之后,陆追方才嘴唇颤抖,低低叫了声“爹”,恍惚如同身处梦境,没有一丝真实感。

    陆无名替他裹好被子:“先好好休息。”

    陆追急急道:“山下——”

    “我知道你的人被绑走了,大刀已经说过了,交给我便是。”陆无名道,“隔壁那个我也会去替你照应,这下能安心了?”

    陆追道:“嗯。”

    “睡吧。”陆无名扶着他躺平。

    陆追又道:“还有萧澜。”

    陆无名不悦:“他是冥月墓的人,不会有人敢去伤。”

    陆追道:“爹。”

    陆无名道:“况且陶玉儿也在。”

    陆追道:“爹。”

    陆无名:“……”

    陆追与他对视。

    陆无名叹气:“也罢,我就替你再去多看那混小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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