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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娘娘,此乃蒙汗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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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走,他一边高声传令路德海:“路德海,领朕旨意,即刻启程,星夜兼程,速往西南!”

    此时此刻,在蕙兰眼中,慕容复颇为陌生。

    于蕙兰而言,他向来和风细雨、温柔体贴。然而此刻,蕙兰却在他身上看到了帝王的刚硬果敢、志得意满。

    蕙兰心中暗自思忖:“如此帝王,岂会不敌那兴风作浪的无耻小人,他必定凯旋!”

    不多时,鼎沸人声,伴着骏马嘶鸣,响彻窗外,打破了马府深夜的静谧。

    蕙兰手擎烛台,立于窗前,夜风吹拂着她的长发与衣衫。在哒哒的马蹄声中,她望见一队人马,于暗夜中,疾驰而去,迅速消失在视野中。

    蕙兰痴痴凝望,直至眼前唯余漆黑天幕,直至外界重归死一般的沉寂。

    她重回床榻,抱紧那床她与皇上方才共盖的锦被。余温尚存,而人却已远去。她的心,仿佛也随他而去。

    蕙兰整夜辗转反侧,几乎未曾合眼。

    次日上午,蕙兰婉拒了马骥夫妇的盛情挽留,执意立刻回宫。

    她寻思着,“唯有回宫,方可第一时间获悉皇上自西南边境传回的消息,知晓他的近况。若有何事,亦可与太后商议。留在此处,虽能偏安一时,但自己恐怕会坐立难安、忧心忡忡。”

    见拗不过蕙兰,马骥夫妇便派遣几名精明强干的衙役,连同皇上留下的两名侍卫,一同护送蕙兰回京。

    蕙兰惊讶地发现,慕容复留下的侍卫,恰是四月初三那天,与她同去云若寺的那二人。

    回程,蕙兰所乘仍是来时那辆宽敞华丽的马车。

    思菱陪在她身边,无微不至地服侍着她,生怕有什么闪失。

    透过帷幔,蕙兰神情呆滞地望着外面的绿野田园,风景依旧如昨日,但此番往返,处境与心境,已是云泥之别。

    因整夜未眠,又心系慕容复,蕙兰仅喝了几口稀粥。不多时,她便感到头重脚轻,浑身绵软无力。

    尽管马车行得极慢,但任何轻微颠簸,都能使车上的蕙兰头晕目眩,恶心反胃。无奈之下,她只得下车,由思菱搀扶着,艰难前行。

    如此走走停停,直至夜幕降临,才抵达京郊。

    此时的蕙兰已精疲力竭,意识模糊。

    思菱看看天色,又瞧瞧蕙兰,焦急地对护送的侍卫和衙役说:“几位大哥,这般状况,寻个地方歇宿一晚才好。照眼下的速度,回宫还需两三个时辰……娘娘有孕在身,夜行危险!”

    车夫停住马车,两名侍卫商议片刻,为首的那人对蕙兰道:“梅妃娘娘,您先坐下歇息,微臣去附近找找可供住宿之处……你们几个,务必护好娘娘!”

    蕙兰倚在马车上,倦怠地看着侍卫策马离去。

    约一刻钟后,侍卫疾驰而回,喜道:“梅妃娘娘,向西不远处便是落云镇,镇上有客栈,今晚在此歇脚如何?明日再回宫!”

    蕙兰点头应允。马车继续西行,不久便到了落云镇。

    落云镇甚是繁华,此时刚至掌灯时分,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一幅太平盛世之景。

    镇上有多家客栈,他们选择了位于镇中心的落云客栈,此客栈规模最大,装潢也最为讲究。

    领头侍卫进入客栈,为蕙兰和思菱要了一间楼上的客房,然后走出来,低声对蕙兰说:“娘娘,您和思菱姑娘上楼歇息吧,微臣会与他们几个轮流站岗巡逻,娘娘无需担忧!”

    蕙兰站在门口,审视着客栈内的布置。楼下是食堂,正值晚餐时间,座无虚席,吆五喝六的猜拳声充斥着整个大堂,无人留意他们。

    她放心下来,对领头侍卫说:“你们也劳累一天了,此刻无妨,先吃点东西,歇息一下!”侍卫应诺,与几名衙役留在楼下。

    思菱陪伴蕙兰,在店小二引领下,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别有洞天,一条长长的回廊,隔着一道道屏风,零星分布着十余间客房。

    店小二带她们进入回廊中间的客房,房间整洁温馨,思菱扶蕙兰躺在榻上,又让小二送来热水和手帕。

    待蕙兰洗漱完毕,思菱温柔道:“娘娘,楼下人多嘈杂,奴婢去与小二说一声,让他稍后送些饭菜上楼来!”

    蕙兰点头,思菱关门出去。

    蕙兰半躺半坐在床上,胃部仍难受异常。她想吐,却因整日几乎未进食,只能吐出几口酸水。

    想到才刚开始,就如此痛苦,十月怀胎不知还要经受多少折磨。蕙兰把手放在小腹上,忍不住叹息。

    此时,虚掩的门,突然发出一声轻微响动。

    蕙兰蓦然抬头望去,门口似有人影倏忽掠过。她以为是思菱回来了,高声喊道:“思菱!”无人应答。

    蕙兰心下诧异,便起身下床,穿鞋站立于门口,四处打量。却见悠长的回廊上空无一人,而楼下杯盘相碰的叮当声,以及人们的谈笑声,皆清晰可闻。

    正当她瞻前顾后时,思菱绕过屏风走了过来,见她立于门口,遂低声笑道:“娘娘,您可是饿了?晓得您胃口不佳,奴婢所要皆是极为清淡的饮食。”

    蕙兰略显紧张地问思菱:“适才……你可有瞧见什么形迹可疑之人?”

    思菱惊愕地看着蕙兰,答道:“并无啊,奴婢一直在楼下,两位侍卫大哥也守在客栈门口呢,未见有可疑之人出入!”

    蕙兰微微一笑,顿觉此刻的自己太过风声鹤唳。适才,大抵是风撼门扉吧。

    她与思菱又回至房间,少顷,店小二以红漆托盘送来数样饭菜,她勉强吃了几口,便再也难以下咽。

    思菱焦急地劝慰道:“娘娘,您还是多吃点吧!不为自己,也得为腹中的孩子……您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

    蕙兰摇头,蹙眉道:“实在毫无胃口……”说着,她看向窗外,心中朦朦胧胧地想着,“不知皇上如今行至何处,是否一切安好。”

    思菱自是明白蕙兰的心思,为使她欢愉,便语调活泼地转移话题道:“瞧瞧皇上,得知娘娘有孕后,委实喜欢得紧,依奴婢之见,娘娘此胎,将来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皆会无比尊贵……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她停顿下来,压低声音:“皆因皇后的避子药,不然,娘娘恐怕早已有身孕,也不至于拖延至今。奴婢此刻只想着,待明日回宫,到了醉心殿,思冰她们得知娘娘有喜,不知会有多高兴……”

    思菱正说着,蕙兰忽然听到外面有东西落地的声音,这次清晰可闻,清脆刺耳,就在她们门口响起。

    蕙兰脸色骤变。

    思菱也听到了,先是一惊,继而匆匆往外走。蕙兰紧随其后,出了门。

    待她们来到门口,只见廊上空无一人,但隐约间,似有屏风后传来阖门之声。

    思菱远望着,安慰蕙兰道:“无妨,娘娘,兴许是哪位住店的客人,路过我们房门口时落了东西!”

    蕙兰低头,不经意间看到门口处,有一摊茶水,还有一小块碎裂的瓷片。

    “不对!若是住店的客人,既有过道,又为何要走到屏风里面,紧贴着我们的房门,摔了茶盏?”

    她的心顿时一紧,凝视着那片水渍,对思菱下令道:“叫他们都上来,就在房门口守着!”

    思菱见蕙兰神色凝重,也有些紧张,点头道:“遵命,娘娘,奴婢这就下去叫他们!”

    那一夜,蕙兰始终惴惴不安。尽管门窗紧闭,门外又有侍卫把守,但她仍觉得这家位于京郊的客栈,这间原本温馨的房间,变得阴森恐怖。

    哪怕是一丝轻微的响动,都让她心跳加速。她感觉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危险,潜藏在她身边,随时可能扑出来。

    然而,她深思熟虑后,又觉得不太可能有危险。“宫中之人,皆亲眼见我随皇上前往西南,应尚不知我有孕返回的消息。宫外,姐姐与章威已赴西南。那么,会是谁呢?还有谁会谋害我?”

    时间缓缓流逝,更鼓迟滞,夜深人静,并未有任何异常声响。蕙兰疲惫至极,想着想着,终究缓缓闭上了双眼。

    半梦半醒之间,她仍在思索:“莫非一切皆是巧合?是否因有身孕,我变得过于敏感多疑?”

    天终于破晓。

    当暮春灿烂澄澈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房间时,蕙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夜平安无事,果真是我疑心过重。”

    她自嘲地笑了笑,便起床洗漱,思菱则忙着整理行装。

    早膳依旧是店小二送至楼上,简单的清粥小菜,蕙兰勉强用了一些,便与思菱一同出门。

    门口,两名侍卫和几个衙役正等着她们,一脸倦容,想来昨晚甚是辛苦。

    蕙兰以目光示意思菱,思菱会意,迅速取出一些碎银,分发给他们,口中感激道:“几位大哥辛苦了,这些银子,是我们娘娘的一点心意,拿去买酒喝!”

    几人推辞一番,终是感激地收下了。领头的侍卫率先下楼,招呼客栈账房结账,蕙兰与思菱,则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正在拨动算盘的账房先生,不经意间抬头,望见蕙兰,顿时愣住了。

    他紧紧地盯着蕙兰,打量片刻,惊声道:“这位姑娘,你半夜不是已经退房走了吗?怎会还在此处?”

    蕙兰一时不解其意,惊愕地看着他。

    侍卫厉声道:“休得胡言!我家姑娘昨晚入住后,未曾下楼,岂会离开?”

    那白发苍苍的账房摇头道:“不对,昨夜四更时分,这位姑娘与两名小厮前来退房。老身当时也纳闷,哪有半夜退房之理?姑娘虽面覆面纱,但出门时风吹起,老身看的真切……”

    侍卫不耐烦地打断他:“够了!莫要胡言乱语,速速算账,我等还要赶路。许是你年老昏花,认错人了!”

    账房低头继续拨弄算盘,口中仍不服气地嘟囔:“如此貌美如花的姑娘,长得一般无二,老身岂会记错……着实怪异!”

    蕙兰蓦地僵立原地,愣了半晌,才迟钝地惊疑道:“一模一样?与我长相一般无二?”

    刹那间,一股凉意自蕙兰心底涌起,她如梦初醒,通体生寒。

    “夜半离开客栈之人,与我容貌相同,除了姐姐,还能是谁!”

    恰在此时,一个瘦削的店小二从门外进来,口中嘟囔着:“昨日洗净的衣裳,晾在后院,不知被谁取走了……这年头,还有人偷衣裳,真是稀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蕙兰心中一动,忆起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又想到门口破碎的茶盏,皱眉道:“忘取房中之物,稍等,我去去便来……”

    言罢,她匆匆上楼。

    门前,昨日倾洒于地的茶水,早已干透,唯留一片浅褐茶渍。

    蕙兰蹲下身,细察之,见茶渍上似有深棕粉末状之物。

    她取帕沾之,起身,边观察边忆昨日之景。一个恐怖之推测,蓦然涌上心头。

    身后传脚步声。

    蕙兰回身,见为首侍卫跟至。

    侍卫见蕙兰立于门口,便止步,恭敬问曰:“娘娘,所落之物寻得否?”

    蕙兰指地上深棕粉末,反问:“可识得此?”

    那侍卫一愣,疾走几步至门口。俯下身,以指蘸之,放于鼻下细嗅,忽浑身一震,凛然问:“娘娘,此……此乃蒙汗药也,何来?”

    蕙兰未答其问,速道:“时辰不早矣,速启回宫!”其心中猜测,已然证实。

    下楼梯时,蕙兰如履稀泥,步微跄,呼吸亦急促起来。她忆昨晚之事,后怕不已,又满腹狐疑。

    蕙兰所猜无误,昨晚夜半退房者,正是邓蕙梅。她未随章威赴西南边境。

    蕙梅未死心。在父之逼迫下,她佯装随章威赴西南,实则暗谋脱身之法,觅良机,与蕙兰互换身份,回宫复为梅妃。

    邓百川见其过阮江后,便觉心安,驻足良久,率家丁返京。

    过河后,蕙梅未行远,使人唤来章威,言己欲回京,必重为梅妃。

    章威自是求之不得,留下两名小厮后,便快马加鞭赶回西南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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