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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兰儿,邓家日后便仰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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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末,统治式微,北方地区经年混战。

    慕容家族于混乱中崛起,终大败敌军,建大燕王朝。

    大将邓百川,为大燕立不世之功。

    其嫡长女邓蕙梅,年方十四,以嫔位入宫,得帝宠,封梅妃。

    三年后,梅妃思家,帝恩准邓府女眷入宫探望。

    于邓百川夫妇及其小女邓蕙兰而言,此乃天降之喜。

    宫禁森严,三年隔绝,一家人再未相见。

    邓蕙梅甚是争气,无子息,三年位晋,宠冠六宫,成梅妃。邓家因之尊荣。

    此次,帝不仅许他们进宫会亲,更破例准梅妃之妹邓蕙兰于宫中小住数日。

    于后宫诸女而言,此恩独一无二。

    如此,最为欣喜的当属邓蕙兰。

    自幼,她便与姐姐形影相随,亲密无间,实乃最佳玩伴。

    此番,能陪伴姐姐数日,她自是满心欢喜。且能在皇宫留宿数日,实乃无上荣耀。倘若得以在宫中觐见皇上……

    啧,光是想想便令人心生愉悦。

    蕙兰欲见皇上,绝非贪图什么地位,仅仅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一睹皇上真容罢了。

    进宫之日,邓夫人与蕙兰拂晓而起,梳妆打扮,静候宫中来人相接。

    用过早膳,有婢子来报,言宫中公公与侍卫已至,接夫人与小姐进宫。

    母女二人闻之,在邓百川及一众婢仆的簇拥下,至府门外。

    门外停有两乘小轿,十名侍卫与两名公公肃立于路旁恭候。见邓夫人与蕙兰现身,赶忙上前行礼。

    邓百川命管家赐下赏钱,众人谢恩。

    时辰已到,出发。

    邓夫人与蕙兰徐步登轿,朝着那高墙朱瓦的尊崇之所行去。

    轿子平稳抬起,初秋阳光朗朗,耀人眼目,蕙兰端坐其中,满心欢喜地憧憬着面圣之景。

    那将是怎样一个男子,令众多女子趋之若鹜。

    传闻他英武、睿智,对长姐更是宠爱有加。

    她轻掀轿帘,望着路边景致,心情愉悦。

    正午时分,轿子进了宫。

    娇帘早已被提醒放了下来。蕙兰透过轿帘,能看到外面宫殿巍峨,雕梁画柱,檐牙高啄。

    来到梅妃住的醉心殿,梅妃已经派她的贴身宫女思冰和思菱在门外等候了。

    他们本是梅妃的陪嫁丫头,从小在邓府长大。

    这时,看到邓夫人和蕙兰下了轿,思冰和思菱连忙上前见礼。

    “夫人,小姐,梅妃娘娘已经在正殿等候了,里面请。”

    母女二人跟随他们往里走去。蕙兰悄然打量,看到醉心殿到处极尽奢华绮丽,皇上宠梅妃,看来所言不虚。

    来到气势恢宏的正殿,梅妃早已端坐在正位上等候。

    邓夫人紧紧拉住蕙兰的手,一同跪倒在地,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惶恐:“臣妾见过梅妃娘娘。”

    而蕙兰虽然跪在地上,但她的目光却充满了好奇,毫不畏惧地打量着眼前盛装的姐姐。

    梅妃身着锦衣,衣袂飘飘,光芒闪耀。

    上衣绣有繁复花纹,尽显高贵华丽。领口宝石镶嵌,与耳饰交相辉映,光彩迷人。

    堕马髻上插满发饰,摇曳生姿;面容如画,柳眉轻扬,眼眸明亮,朱唇不点而红,散发魅力。

    玉镯戴于手上,举手投足间清脆声响。脚蹬绸缎鞋,步步生莲。

    整体装束,既显地位宠爱,又露风情美丽。

    见邓夫人跪拜,梅妃心中一震,急忙起身,疾步上前扶住母亲,眼中满是怜惜与不忍,轻声道:“母亲,无需如此。”

    邓夫人抬头,目光凝视着三年未见的女儿,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悄然滑落。

    她的眼神充满思念、心疼与欣慰,嘴唇微颤:“娘娘,礼法不可废。”

    蕙兰站起,紧紧握住姐姐的手,似要通过此传递无尽温暖与思念。

    她的眼中闪着泪光,姐妹深情厚意此时无需言语。

    梅妃感受着妹妹的关切,心头一热,泪水在眼眶打转。她强忍着泪水,微笑对母亲说:“此处并无外人,母亲无需行此大礼。”

    邓夫人轻轻点头,手轻抚女儿脸庞,触感如三年前般温柔。她的声音略有哽咽:“梅儿,你瘦了在宫中务必照顾好自己。”

    梅妃握住母亲的手,用力点头,泪水终是忍不住落下。她知晓,这三年的别离对母亲而言何其难熬,自己又何尝不是?

    此时,空气中弥漫着浓厚亲情,令人倍感温暖。三人相拥而泣,彼此的思念与牵挂在此刻化为无尽泪水。

    哭过之后,梅妃领着母亲和妹妹至东偏殿坐下,讲述起宫中生活,分享着点滴喜怒哀乐。

    此刻,她们忘却了宫廷的繁文缛节,唯有亲人间最真挚的情感交流。

    时光转瞬即逝,宋夫人出宫之时已至。母女三人泪洒而别。

    蕙兰被梅妃留在宫中。数日下来,姐妹二人形影不离,终日不是吃喝,便是玩乐。然而,蕙兰始终未能见到皇上,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明日,蕙兰便要出宫回府了。

    夜阑人静,姐妹二人洗漱已毕。

    梅妃遣走宫女,将蕙兰拉至铜镜前,凝视着镜中二人的面容,轻声呢喃:“兰儿,你看,我们仍旧一般模样!”

    蕙兰俏皮地伸伸舌头:“那是自然,咱俩本就是孪生姐妹嘛!”

    梅妃忽地玩性大发,“妹妹,不如我们互换衣裳,瞧瞧宫女能否分辨,你意下如何?”

    “姐姐,这恐怕不妥吧?倘若皇上知晓……”蕙兰略有迟疑。

    “有何不妥?我乃皇上的宠妃,有何可怕?”梅妃不由分说,迅速褪去自己的睡衣。

    蕙兰唯恐姐姐着凉,也跟着脱下。姐妹二人一同穿上对方的衣裳。

    梅妃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幸而有你!”

    熄灯后,她们并肩躺在床上,蕙兰小声问道:“姐姐,这几日怎不见皇上?”

    梅妃轻声答道:“你自会见到的。”

    蕙兰又问:“姐姐,你在宫中过得可好?”

    梅妃幽幽叹息:“一入宫门深似海,后宫女子众多,皆指望着那唯一的男子,岂能过得安好?”

    蕙兰不解:“然则,皇上最为宠爱的,不正是姐姐你吗?”

    梅妃并未答话,而是紧紧皱起眉头,泪流满面。

    蕙兰并未留意到姐姐情绪的变化。

    蓦地,梅妃似想起什么,反问蕙兰道:“对了,你与温秋实,可有完婚之打算?”

    温秋实乃年轻太医,年长蕙兰五岁。温邓两家为世交,二人自幼相识,青梅竹马。

    蕙兰十二岁时,便知将来要嫁与温秋实。

    言及温秋实,蕙兰心中甜蜜,面露羞涩:“他家催促甚急,爹娘已应下,年底成亲。”

    梅妃不再多问,长叹一声:“你已十七,确该出嫁。回想我,不过早你一刻钟出生,却已入宫三年矣。”

    其声中,饱含不甘与幽怨。诚然,当年年仅十四的邓蕙梅,懵懂入宫。这些年,于尔虞我诈之宫廷,她必举步维艰、心力交瘁。

    “邓家仅有二女,若不是姐姐,便是自己入宫了。”蕙兰念及此,心头涌起一阵感动与酸楚。

    她不知如何表达,便如儿时那般,紧紧抱住姐姐,以撒娇掩饰哽咽,唤了声“姐姐”。

    梅妃抚着蕙兰头发,说起宫中之事:

    皇后表面端庄,内心却阴险狡诈,只需乖乖听话,便可无虞;容妃是最强劲之敌手,嚣张跋扈,狠辣异常,欲取而代之;婉嫔性格直率,心地善良,可深交……

    蕙兰不知姐姐为何讲这些,只觉乏味,毫无兴致,困意渐浓。

    朦胧间,梅妃似温柔地摸了摸蕙兰的脸,轻声道:“兰儿,邓家日后便仰仗你了,姐姐实无他法!”

    未及细思姐姐此言深意,蕙兰便沉沉睡去。。

    蕙兰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梦境,梦中的她似乎不再是邓蕙兰。

    她置身于一片荒无人烟的荒漠,大声哭泣着寻找自己的姐姐,而父母却站在身旁,对她的呼喊置若罔闻。最终,她昏死过去。

    “娘娘,娘娘,该起身了。”一阵嘈杂的呼喊声在耳边响起,蕙兰眉头微皱,缓缓醒来。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姐姐身边的贴身宫女思冰,她满脸焦急。

    蕙兰起身,思冰拿来一身华丽的衣服,准备伺候她穿戴。

    蕙兰看到这正是姐姐几天前穿过的衣服,不禁眉头一皱。

    思冰善于察言观色,见蕙兰皱眉,忙问道:“娘娘,您不想穿这件吗?”蕙兰的脑袋仍昏沉,她从未睡得如此之沉,此刻虽已醒来,却仍有些恍惚,未能听清思冰的话。

    蕙兰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姐姐的身影,便问道:“思冰,姐姐呢?”

    今日,她计划出宫回家,需要向姐姐道别。

    思冰一脸诧异,“娘娘,您说什么呢?”

    “娘娘?!”蕙兰惊呼,这次她听明白了。

    此时,思菱步入室内,她发觉蕙兰状态有异,遂走上前去,将手放置在蕙兰额头,试探一番后,似是对思冰言道,又仿若自语般说道:“娘娘怕是病得不轻,神志不清了,思冰,你为何不速速去请太医啊?”

    思冰答道:“二小姐离去时有过交代,称昨晚与娘娘交谈至深夜,娘娘需要多加休息,不得搅扰。我见已至此时辰,娘娘仍未起身,这才进来查看。未料娘娘已然病倒,我这便去请太医。”

    “且慢,”蕙兰心头一紧,问道:“你们说二小姐已经走了?”

    思菱答道:“正是,娘娘,我方才送二小姐出宫归来。”

    蕙兰极其聪颖,瞬间洞悉其中缘由,姐姐出宫了,自己却被留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刚欲询问,忽而转念一想,“此地乃宫中,姐姐身为皇上宠妃,离奇失踪,事关邓家满门,断不能让他人知晓,万不可……或许姐姐只是在开玩笑,她兴许很快就会回来,我需镇定自若。”

    出身名门的她,对礼仪规范了如指掌。自幼,父母便教导她要处变不惊,遇事切不可急躁,须三思而后言。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令昏沉的头脑略微清醒,竭力模仿姐姐的神态:“思冰,我适才不过是玩笑罢了,无需去请太医。昨晚与妹妹聊至夜深,未曾歇息好。你们都出去吧,我再休憩片刻。”

    言罢,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二人见梅妃安然无恙,便稍感安心,悄然退出门外。

    殿门关闭,周遭一片静谧,蕙兰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仔细回想昨夜的种种,心中顿时涌起不祥的预感。

    她缓缓走向床边,坐下,伸手在床上摸索,果然,摸到枕边整齐叠放的一张纸笺。

    蕙兰疑惑地拿起、展开,只见上面正是姐姐的笔迹:

    “兰儿:姐姐走了!莫怪姐姐。姐姐在这宫中已举步维艰,实难支撑。为了邓家,为了爹娘,望你能代姐姐继续走下去!”

    蕙兰脑海中仿佛有一颗炸弹爆开,“轰”的一声巨响,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姐姐这是要做什么?”她不敢再想,茫然四顾,发现自己昨晚换下的襦裙,已不知所踪。

    至此,蕙兰才确信发生了何事,也彻底明白了姐姐的意图。

    “她不愿再留于宫中,故而趁我进宫,扮作我逃走了,要我顶替她的身份。或许,我进宫都是她预谋好的。”

    蕙兰身体摇晃,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贵妃榻上,神情恍惚,只觉眼前这一切,如荒唐梦境。

    此时,她方觉周身尽被汗液浸透,连贴身小衣亦已湿透,紧贴身躯,湿漉黏稠,冰冷难耐,实难忍受。

    她痴坐许久,直至手中触到硬物,硌痛掌心,方始动弹。

    她摊开手,见自己紧握的乃是姐姐遗留的信笺。

    蕙兰展开纸团,将那简短数行,反复观看,欲觅得丝毫线索。

    然而,字简意赅,姐姐并未言明去向,亦未解释缘由。

    唯一的发现是,所用纸笺与笔墨,皆为宫中特有。

    此封简短信笺,应是姐姐入宫前便已写就,早有预备;昨晚所言每句,亦皆别有深意。

    且,蕙兰有理由怀疑姐姐给自己用了助眠之药,否则不至于睡到此刻。

    此次会亲,梅妃要求蕙兰在宫中多住几日,分明是精心谋划,蓄意良久,以此作为出逃之机。

    “究竟何事发生,竟令姐姐舍弃宠妃之位、锦衣玉食之生活,连夜出逃?”

    重重疑虑,团团迷雾,折磨得蕙兰寝食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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