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越狱
岳麓山脚下夜市里卖各种香烛水果的摊子不少，角落里围了一群人，我一瞥之下，心中不由得一喜。一个算卦摊铺在地上，后面坐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老先生，红色的酒糟鼻子，正是岳皂衣道长。
“老爹，可是这样一来罪名就更大啦。”我埋怨着父亲说道。
“不！”我大叫了一声，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气力，一按墙头便纵身爬过了院墙，凌空扑上去抢夺裸婴，这东西可是价值连城的“人石”啊。
我跑下长满灌木的土坡，荆棘的尖刺在裸|露的皮肤上划出了浅浅的血痕，模样肯定是狼狈极了。
我搬过椅子靠在墙边，脚踩着站上来，窗口的大小勉强可以容纳我的身体，我抠住窗台，努力的向上攀爬着。
“说说看。”岳道长从暖水瓶里倒了杯开水递给我说道。
“走吧，小明，他们说是你杀了吴子檀夫妇，还放火烧了他们的家，那是有人在恶意陷害你，因为吴子檀三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死了的人又怎么可以杀第二次呢？可是我无论如何怎么来解释，到家里来搜查的那些警察们就是不听。因此我终于懂了，一定是针对你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所以不管你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的……孩子，你赶紧逃生去吧，等过些年，他们找不到你，那个阴谋也就会破产了。”父亲说着说着，泪水夺眶而出，止不住的失声恸哭了起来。
“他算的是不是很准？”我定了定神，问道。
人们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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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距逃离公安局审讯室大约已有20分钟了，但愿警察们还没有发现，前面不远下坡就到了县城外的公路，我必须赶紧拦辆车。
我的心里一热，热泪盈眶，上前一把紧紧的抱住了父亲。
“小施主，观内姓岳的道士有数位，不知你要找的是哪一位？”老道士慈祥的说道。
父亲对我微笑着匆匆说道：“孩子，快上来吧。”
我的鼻子一酸，蹲在了地上，泪水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岳道长能在哪儿呢？这样的高人一定是赫赫有名，人尽皆知的。
唉，白跑了一趟，我瞧着天色已晚，遂悻悻的转身下山去了。
汽车终于开动了，扭头望去，县城已经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我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
我俩在一家面食铺简单的吃了些小笼包子，然后来到了岳道长的家。
“贫道是孤身一人。”岳道长微微一笑道。
“是出了点事儿。”我吞吞吐吐的说道。
起风了，树林中飒飒作响，几片枯黄的叶子随风飘落，我们父子俩就这么长久的拥抱着，谁也不愿意先撒开手。
有辆省城牌照的大货车引起了我的注意，有两个司机模样的人刚刚吃好饭正在朝车子走去。
“嗯，王主任是用核磁共振成像发现的。”我解释道。
“看朋友。”我倚靠在驾驶室的最里面，嘴里敷衍着，脑海里则反复琢磨着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梳理着线索，可是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来会有什么人想要陷害于我。
发动机均匀的嗡嗡声，我打了个哈欠，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远处有车辆过来了，我站在路边招着手，那辆黑色的桑塔纳像是没看见似的，嗖的一下擦身而过了。接着又有几辆车驶过去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真是世态炎凉啊，我忿忿不平的寻思着。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警察们估计也快要来到了。
“娘，小明出事了，也不知明年清明是否还能来这儿看您……”我眼中止不住的泪水涌出，一阵抽泣。
霎时间，我即刻拿定了主意，去长沙省城找岳道长，但愿此刻他已经回去了。
“不错，皂衣道兄经常在岳麓山下替人看相算命，收取不义之财，违背了本观戒律，因此已于月前被逐出。”老道士惋惜的叹道。
卡车于傍晚时分终于抵达省城，我换成了公交车便直接往岳麓山而去，当气喘吁吁的攀上右顶峰来到了云麓宫前时，太阳此刻刚刚落山。
我隐约的瞥见了怪婴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目光……
从今以后要亡命天涯了，以前只是在戏文中听说，这回轮到自己了，唉，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我迷茫的想着，要赶在公安局设路卡之前，离开县城越远越好。
“小兄弟，贫道见你面有晦色，神情恍惚，怕是有口舌灾祸官非临头，流年不利啊。走，到我家去详聊。”岳道长拽着我沿着小路步行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湘江边上。
“岳皂衣？他被逐出山门了？”我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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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公安局传讯了……”我大致述说了一下自猎猎排回去以后所发生的事情。
父亲伸出双手拉住我的双臂，我从来不知道父亲竟有如此强的膂力，硬是将我活生生的从狭窄的窗口里拖了出去。窗外地上是一根粗大的树杈，枝叶新鲜，好像是硬从大树上掰下来的，佝偻驼背的父亲就是踩着它才够得着窗户的。
“呜呜……”黑虎一口咬住怪婴像，甩到了地上，前爪按住怪婴的身子，坚硬的犬齿开始用力的啃噬其脑袋来。
老爹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摞钱，塞到了我的手里，我怔怔的望着，看到他的眼眶发红，内里也是噙满了泪水。
“道长，您说我面色不好，有官非灾祸么？”我迫不及待的问道，这老道果真是高人。
我匆匆挤进人群，岳道长微微一点头：“你来啦，”遂将卦摊收起，塞入怀中，对众人道，“今天不看相了。”
拖拉机停了下来，驾驶员是个黑瘦的汉子。我笑了笑，把钱塞了过去，跳上了拖拉机后厢，一团浓烟冒起，我终于顺利的逃离了县城。
墙外是连绵的黑松树林，一直延伸到郊外。
“不错，‘人以气为主，于内为精神，于外为气色。有终身之气色：少淡，长明，壮艳，老素是也。有一年之气色：春青，夏绿，秋黄，冬白是也。有一月之气色：朔后森发，望后隐跃是也。有一日之气色：早青，昼满，晚停，暮静是也’，如今你暮青而不停，印堂发暗，近日必有口舌灾变，缠上官非啊，好在双目还算有神，暂不至遭血光之灾。”岳道长面色郑重的解释说道。
“嗯，我也不知道，反正他有五十来岁，瘦瘦的，穿的像乞丐，有一个大大的红鼻子头。”我描述道。
岳道长未曾提防狼狗会扑上来，吓了一哆嗦，裸婴从手中滑脱，掉入了隔壁的院子里……
我辞别了父亲和母亲，踏上了逃亡之路，走了很远之后回头望过去，父亲那苍老佝偻驼着背的身影在孤独的摆着手……
“老爹，你这是干什么？”我落到了地上，气喘吁吁的问道。
“老爹，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我抹去眼角的泪水，难过的问道。
一瞬间，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是父亲，我曾挚爱的父亲，我扑过去，抓住了他那枯槁的六指。
“汪汪！”黑虎愣了愣神儿，随即咆哮着朝我扑了过来。
前面是一个小集镇，看来还挺热闹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走近前，有卖面的汤摊，此时，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噜噜”叫起来了，我索性坐下来，要了碗辣面，一边匆匆吃着，同时警惕的目光朝四下里观察着。
“老弟，去省城干嘛？”司机一面握着方向盘，一面搭讪说着话。
“黑虎，住口！”这人家的房门忽地推开了，一个胖胖的，五十多岁的男人厉声喝止道。
这是一间低矮的平房，红砖红瓦，小小的院落，房间内陈设十分的简陋。
交易进行的很顺利，我支付了一百五十块钱，他们痛快地答应我搭车到省城。
岳麓山位于省城长沙西郊，东临湘江，为南岳衡山七十二峰之一，南北朝时的《南岳记》记载：“南岳周围八百里，回雁为首，岳麓为足”，岳麓山由此得名。连峦叠峰数十公里，山幽涧深，树木葱郁，有“岳麓之胜，甲于楚湘”的之称，云麓宫就在岳麓山顶之上，是湖南一处有名的道观。
道长冷笑一声，晃动着手里的裸婴，嘴里说道：“黑虎，你看看这是什么？”
岳道长沉思了半晌，缓缓问道：“连体怪婴带来了么？”
我迅速结了帐，匆匆向那两个司机走去。
黑虎被我的突然出现唬了一跳，嘴巴松开了，身子被我倒撞开去，就在这一瞬间，我伸手握住了裸婴。
父亲说警察们抄了我的家，还说吴子檀夫妇都已死，连房子也被烧掉了，难道凶手是另有其人？不过，以我的感觉，老阿婆似乎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念，八成是自己点着了屋子，寻了短见。
“老爹也不知道，坏人不可能永远当道，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小明，老爹在有生之年，会一直守在老宅里等着你的。”父亲眼望着天际，无比坚毅地说道。
我走到云麓宫大殿前的一位老年道士面前，客气的问道：“师傅，请问观内有位姓岳的道长么？”
“汪汪！”邻家院子里突然窜出一条大黑狗，对着岳道长狂吠起来。
“什么人都不许碰我的儿子！”父亲刚毅的面庞，炯炯的目光，斩钉截铁的话音。
一株株的黑松盘根虬结，地面上落满了干枯的松针，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松脂味儿，林中一座孤零零的坟冢，上面荒草丛生，这是母亲的坟……
“汪汪！”那黑狗突然间猛地往上一窜，张开血盆大口猛然间咬下。
约摸走了十几里，拖拉机要下国道，没办法，我只有跳下了车，一人沿着公路继续向前行。
“兴许吧。”老道士说罢微微一笑，走进宫里去了。
小窗口上蓦地露出一张苍老而慈祥的脸，微风吹起了几缕斑白的发丝……
老爹二话不说，拽起我就向树林深处跑去，约摸跑了十多分钟，离得公安局已经远了，我俩这才气喘吁吁地站住了。
“哦，我知道了，你说的长着酒糟鼻子那个姓岳的老道士名字叫皂衣，他触犯了云麓宫戒律，前不久已经被逐出山门了。”老道士恍然大悟的说道。
“贫道马上就会弄清楚的。”岳道长示意让我同他一起出了房门，来到了院子里，然后将脑袋探出砖墙，朝着隔壁人家打了个唿哨。
这时，远处传来轰隆隆的柴油马达的声响，一辆冒着黑烟的农用手扶拖拉机驶了过来，我不及多想，忙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百元的钞票……不行，面额太大了，又重新找出张10元的，高举过头顶摇晃着。
“王主任……”我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人。
“你说医生讲过，这怪婴像曾发出有脑电波？”岳道长问道。
人们都在各自的忙活着，没有警察，也没有什么人留意到我，看来暂时还是安全的。
我调头就跑，但还是没有狗的嘴快，但觉小腿处一麻，随即痛彻心扉，不用说已经挨咬了。
我从衣袋里掏出裸婴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