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旋松冲(一)
华夏的西南，七里旋松冲。
遮天蔽幕的树枝相互交错着，因低温放热形成的弥天水雾飘散于空气之中，遮挡住了原本就模糊不清的远处。
点点月光透落下来，打穿了看不透的迷雾映照在所有人的脚下，长长的影子更添了几分诡异萧条。
看着眼前连绵数里的树林景象，花泉泽与鄂京倒是没有感到什么特别的，毕竟他们当年征战各处，什么怪异的景象没见过，这种地方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可是对于眼前之景，就算是孙传江与王虎，他们也深深地被震撼到了。
这片普普通通的树林在此时的气氛下的确有些细思极恐了。
相较于那些面露严肃的士兵，新来的三人倒更显得游刃有余。
白修羽仍旧是开始细致入微地观察起来，谨慎的性格让他在陌生的环境下总会第一时间快速学习并融入进去。
这里除去大片的松树，实际上还有些其他种类的树，他们外形高大，笔直的树干直耸入云。
而只有它们是这样的。
其他所有的松树如“旋松冲”的名字一样，无一棵直立挺拔,所有的树干都是七扭八拐地生长着,有的匍地盘旋,有的东倒西歪。
这时，史程光上前移步，没等鄂京来得及制止，他伸出手来，指尖从那些螺旋弯曲的树干摩挲过去。
看到并没有任何异象产生，鄂京也是长呼了一口气，随即赶紧冲上前去，一脚狠狠地踢在对方的身上:
“快回到队伍里!”鄂京忽然皱起眉头大怒道，“你现在是守卫军的一员，必须听从命令!”
面对暴起的鄂京，史程光并没有任何反驳，低头表达了自己的歉意，随即回到了队伍后方。
看着这个行为古怪的和尚还有那脾气突然变差的都管大人，白修羽心中若有所思。
通过观察，这千万棵形状各异的松树都是按顺时针方向呈螺旋状扭曲生长的，就好像在遵循着某种规律。
他往脚下一指，身下因月光投射出的影子突然活了过来，随着手指向前一指，影子一溜烟地冲进树林之中。
从到达便一直没有说话的灵皇这时缓缓开口:“还得再麻烦花大统领再出一下力。”
听到灵皇发话，花泉泽再次发力催动体内的气，三角形图案这次出现在他的额头。
伴随着图案隐去，花泉泽的眼睛开始发亮，他目视前方，橙色的光芒似乎要撕开迷雾下的伪装以探查其中真相。
许久，他的眼中回归黯淡:“回陛下，这片松树能够干扰我视线的空间形成，我没法探查其中，凭花某的见识，这世间是不会存在脱离本体还可以强大到能隔绝我的气的。”
“所以，这林子里一定有人。”
“辛苦大统领了，但在这里，就不用称呼吾为陛下了。”得到答复，灵皇笑着回应走上前来，所有人见状 纷纷让开一条路以便灵皇走到最前面。
“在战场上，吾更喜欢将军一词。”
此言一出，灵皇身上发力，整个衣服瞬间爆裂成布条开来，不等众人发懵，一缕由气组成的锦衣便披在他的身上。
整理一下战衣，灵皇回过头来注视着众人。
看到这一幕，鄂京不禁心中感叹。
如果说上一秒他是那尊创立盛世的一代君主，那么这一刻，他还是那个四十年前战无不胜的人皇将军，颐烻棣。
即便四十年的时光早已如白驹间隙悄然离去，身边的战友们都如他这般老去死去。
但唯有他，那容颜与气势依旧不变，就如这盛世一般，经久不衰。
这才是最应该成为人中之皇的人呀。
看着众人的身影隐入旋松冲之中，两个小脑袋这才敢从松树后面露出。
“跟他们进去”脑袋在上面的天水戟看着那阴森恐怖的景象，嘴巴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
“唉，人呢？”听到久久没有回答，天水戟低下头来，发现齐皓月不见的他惊慌地看向周围。
这才发现齐皓月已经走到了最前面，一只脚就要踏进了迷雾之中。
见状的天水戟赶忙离开树干跟了上去，二人随即也进入了迷雾之中。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刚才他们倚靠的那根树干的螺旋条纹之间，木纹的躯干之上不知什么时候瞪开来了一只眼睛。
深红色竖状的瞳仁象征着对方的身份，眼睛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直勾勾地凝视着二人。
直至再也看不到二人，眼睛旋转观察了四周一圈，随后便再次闭上，在树干上消失着无影无踪。
“首领放心，我布置的阵法结界就算是气也无法正常流通，更不用说是声音，还请放心说话。”
“那，请问来了多少人”
整个旋松冲的深处，一个身穿头盔铠甲的家伙坐在那里。
他的身后正靠在一棵树木身上。
它比整个树林所有的树木都要高大粗壮了好几倍，无数树杈延伸开来，如同四散天下的同胞，任凭其肆意生长。
“不少。”声音竟就是从这棵树木传了出来，“没想到这些忘恩负义的杂碎要赶尽杀绝。”
“没想到他们能找来的这么快。”身穿铠甲的将军站起身来，他头也没回地往前走去，“句芒，你先脱身吧，我帮你拖住他们。”
高大的树木一听这话，声音里都带了几分急躁:“首领，我只要一走，这结界就会瞬间消失，到那时，您我一个也跑不了”
不等它说完，将军伸出手来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这都是因为我受伤了才导致泄露了信息被他们发现，这责任本就应该我来承担。”
看着将军说完就要向前离开，句芒心一横，身旁，无数松树瞬间疯狂生长，它们顺着树干上的螺旋旋转，仅是一个呼吸间便将周围拦了了个水泄不通。
高大的树干像花蕊一样绽放开来，半个人形从树干的中间现身。
他的整个上半身上覆盖着羽毛，两臂赫然就是鸟类的翅膀:
“颛顼阁下，我受伏羲大人救命之恩，我一定遵循遗命，用生命保证您的安全。”
“只是。”句芒欲言又止，“如果当时我们不去站在人类的一方，至少现在的我们不会带着这么大的遗憾。”
“你遗憾吗，遗憾当初没有跟着原初。”看见自己被阻止离开不了，颛顼朝着句芒反问道。
不等句芒回答，颛顼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看着摘下了头盔露出真面目的颛顼，句芒先是瞪大了双眼，随后露出了自责的表情，一字一顿:“遗憾。”
“遗憾没能阻止你和蚩尤锻造那把剑。”
颛顼的面庞已经破碎到根本看不出人形，皮肤就像长时间缺水的土地碎成了一块一块，裸露出下面已经风干的肌肉。
两只眼球已经不见踪影，眼窝那里只剩下了星星点点蓝光––他现在只能靠催动体内的气来感应万物以充当眼睛。
听到这个回答，颛顼笑了，嘴角上的皮肤随之开裂脱落下去:
“从镇守东方的自然神到现在的旋松冲。”
“真的委屈你了，真的。”
“唉”
随着那苍老的，发自内心最沉重的叹息，句芒挥了挥手，挡在周围的松树恢复成了原状。
“对了，能借我一只手吗？”见状刚要离开的颛顼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
句芒露出思索的表情，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一棵和颛顼长得差不多高的松树被送到了他面前。
“你察觉到了什么，是吗？”看见颛顼的表情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句芒又问了一句。
“嗯。”颛顼掂量了一下手里树干的重量，面色些许沉重。
“有魔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