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8个月前我还是冯俊磊

    陈川建议晚上众人去她家吃饭，顺便大伙商量下眼前的这些烦心事。

    今天发生的事情就有些奇葩，先是张军的信心满满，到他崴脚后的颓废迷离，再到之后杨帆回应赌约答应顶替张军出赛，剧情转换太快，角色反转太大，而这些都是她和大伙纳闷和不解的事情，她需要问个明白，张军和杨帆今晚必须给大伙一个解释。

    陈川的父母前几天又去了上海，最近一段时间他们比从前更忙，在戈州和河北之间她们走的频率非常勤，还好陈川非常懂事，父母对她很放心，他们相信女儿能够照顾好自己。

    在去陈川家的路上，张军走得一拐一拐的，看起来非常吃劲，上4楼的时候，他不得不让邵华搀扶着，他自嘲说大腿肌肉或许已经撕裂了，或许可以炖一碗汤回报邵华的帮助，进门的时候，被恶心到的邵华在他屁股上狠狠的踹了一脚。张军一个前冲差点被一张摆在门厅正中的木椅绊倒，幸而他身手敏捷，只见他双手扶住椅背，然后轻松的一跃，跳过了木椅的他顺着惯性冲进了客厅，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杨帆和伊玲走在最后，这一切被两人看了个正着，伊玲惊讶的张大嘴，她手指张军，示意扬帆快看，杨帆微微一笑，轻轻将她扬在空中的手压了下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门口的伊玲愣了半天后像是终于明白什么，她柳眉倒竖凤眼圆睁，气冲冲的冲进了房间。

    “张军你怎么能这样——”伊玲进门就是吼。

    “军哥怎么不能这样了？”杨帆一把拉住伊玲，快速接过她的话：“你们小两口准备暴揍军哥啊？邵华刚给他了一脚你也准备再来上一拳是吗？”他用眼神告诉她打住。

    “军哥今天比赛那么辛苦，为咱们三套车涨了脸赚足了面子，现在他是最可怜的，他崴了脚是自己伤身，如果你们再一脚一拳的‘伺候’他，那他可就是伤心了。”杨帆笑的自然。

    “帆哥你——”伊玲盯着杨帆看了半晌，然后又瞅了瞅张军，气呼呼的坐在了沙发上。

    杨帆松了口气：“邵华你太幸福了，这丫头护短也护的太厉害了，像只狮子狗，总之以后我是不敢惹你了。”

    杨帆的话逗笑了陈川和杨凡，邵华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张军先是一愣，随即也哈哈大笑起来，“我觉得伊玲更像一只小藏獒。”大伙又是笑声一片。

    笑声过后是沉寂，沙发上的一圈人都不再说话，沉默还是沉默，屋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难道今天还需要我来做饭吗？”张军想缓和一下气氛，“我都受伤了，能让我偷懒一回吗？”

    “饭可以晚点吃，就算不吃也行，咱们来川姐家是商量事情的，不是来吃饭的。我问你们，明天该怎么办？有六个项目等着帆哥去拼，就算是铁人也受不了啊，况且——况且帆哥就算长跑还行，但是能——能行到什么地步？就算真的行，他能确保明天拿几个第一？”伊玲冷着脸，因为心里着急，说话都有些磕巴。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张军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这一切都怪你。”伊玲盯着张军，满脸是怒气，“你今天——”

    杨帆又一次打断了伊玲：“玲妹的意思是军哥今天崴了脚……没事的，这是意外，谁也预判不了的意外，大家放心明天有我呢。”他冲伊玲摆摆手。

    “有你有你，什么擦屁股的事难道都应该由你来做吗？”伊玲的怒火已经上了头：“帆哥是在元旦的冬季越野赛中拿过第一，但那冬季越野只能算一个活动，不能说是正规赛事。我提醒大家，明天可是专业比赛。即使帆哥三个长跑项目都成绩优秀，但是还有三个短跑项目呢？100米、200米和400米竞争将会更加厉害，那牛奇就是专攻百米的，这些项目帆哥根本应付不了啊？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笑？还有人在想着吃？能吃下去吗？”

    伊玲双手叉在胸前，气呼呼的不再说话。张军已经是满脸通红，他本想反驳，嘴唇蠕动了几下他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大家都别急，我们再想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杨帆既然答应了赌约，他肯定有他的想法，我们都知道他做事一向沉稳，不如听听他怎么说？”陈川给每人都倒了一杯水。

    “是啊，杨帆你说话，到底是怎么想的？”杨凡接过陈川的话：“你做事一向有分寸，既然你敢顶替张军参加比赛那么你一定是有把握的，告诉我们你的想法好吗？”

    “你们应该去记得，起初运动会我是不准备参加的，即使军哥最后帮我报了名，我也没准备参加，因为……因为我曾经立下誓言，我答应过姐姐从此不再参加任何一场比赛。”杨帆脸上是惆怅：“之所以元旦参加了冬季越野赛，那正如玲妹所说，冬季越野赛并不是一场正规的赛事，何况还是为了维护咱们三套车的荣誉。可是春运会就不一样了，这是正规赛事。”

    “帆哥啊，我就知道你有很多秘密，其实你许多时候都很神秘，可是我又说不清楚，和你呆了也有大半年了，现在想来。其实我们真的不了解你。”邵华站了起来：“你身上有一种不显山露水的霸气，对于这一点，我想大家平日里也应该有所感觉。比如咱们和三楼的那次冲突；比如你悄无声息的就拿了冬季越野赛第一名；比如今天你就霸气的接下所有赌约。”

    杨凡不住的点头，“帆哥，今天你就把你心里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吧，我们不仅是同学，是朋友，还是……还是三套车组合的成员，坐在这屋里的人是你的兄弟，是你的姐妹，还有……你喜欢你爱的人……你心里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有什么委屈就告诉我们吧，让我们和你一起承受、一起面对。”杨凡说完脸上绯红乍现。

    看杨帆还在犹豫，陈川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抓起他的手放在手心，他的手冰凉，他的手在微微颤抖。陈川惊讶的看到杨帆的眼里正有泪流出，他的胸膛在急促的起伏，此刻的杨帆心如刀绞。

    大伙都看到了杨帆眼里流出的泪，一时间都是手足无措。

    “杨帆——杨帆——”陈川握住他的手，轻声地呼唤。

    “为什么会哭？杨帆你说话啊？”看到杨帆流泪，慌了神得杨凡赶紧蹲在他们面前，她伸出手将陈川和他的手托住：“杨帆——你别吓我——”

    “其实我不叫杨帆，8个月前我还叫冯俊磊。”

    忽然杨帆开始抽泣，他毫无顾忌的发泄着心中的压抑，过去的8个月他夜不能寐，心中的憋屈一旦释放就是狂泄而出，那抽泣声中有愤怒，有委屈，有耻辱，有愧疚，还有太多太多得遗憾……

    “帆哥你到底经历过什么？”邵华受到情绪的影响眼里也泪花点点，他几乎带着哭腔：“你有委屈就说出来吧，说出来后你心里会舒服点，”他用袖子擦去眼泪。

    一时间屋里都是哭声，女孩们呜咽出声哭的桃花飞落，男孩则是憋着哭声脸上繁星点点，

    “兄弟啊，你把我也整哭了。”张军一边抹泪一边掏出手绢递给了杨帆：“快点把眼泪擦了，擦干净了就给我们说说你的故事。”

    “手绢是新的，您放心用——”末了他还不忘加上一句话。

    于是杨帆给他们讲了自己的故事。

    说自己从5岁开始接受姐姐的训练；说那5岁男孩奔跑在南门体育馆黄土赛道上的照片；说自己从7岁开始参加比赛并且至今从未输过一场；说到了去年全市中学生运动会3000米和5000米的最新纪录，那是自己的；他还说到了比赛前一夜自己和姐姐的约定；也说到了最后那场5000米比赛……

    救护车响着尖锐的警笛将冯俊磊送到了市中心医院，医生对他进行了紧急抢救。高压230，心率190……那一次，冯俊磊和死神擦肩而过，姐姐以为会永远失去他，在抢救室门外哭的浑天地暗，晕过去好几次……

    很幸运，是医生从死神手中抢回了他的生命。

    就是这场比赛让姐姐痛下决心让冯俊磊远离赛道。不是暂时的远离，是永远的不许再参加比赛。

    姐姐说的很明白，冯俊磊自小性格孤傲且意志刚强。在这次比赛中他遇到了真正的强大的对手，对方不论是身体素质还是专业技能都不输于冯俊磊，正因为这点，冯俊磊在没有把握取得胜利的情况下居然冒险用出了“弗朗斯运动法”。虽然最终赢了比赛但是差点失去了生命。

    姐姐说的很清楚，如果自己放任弟弟继续专攻田径，以弟弟的性格，如果某一天又遇到强大的对手，他极有可能再次用出这种诡异跑法，弟弟还将会面临生命的危险。

    “弗朗斯运动法”在世界田径界有另外一个俗名——自杀跑法。“弗朗斯运动”要求运动员必须有强大的毅力，良好的身体素质，还必须有严格的自控能力和坚决的执行能力。

    为什么说他是自杀跑法？因为弗朗斯运动是将人体的生理极限发挥到极致，甚至超出了人体的承受能力。这种跑法在世界上极少有人去做，也极少有运动员在长跑项目中使用这种方法。因为代价太大，风险太大，对运动员的身体伤害太大，极其容易造成田径事故。

    姐姐说，没有运动员会是赛场上永远的胜利者，无论他再优秀，他总会面临输的那一天。弟弟的性格决定了他很有可能会输不起，不能坦然的面对输，那么他时刻会想起“弗朗斯运动”，姐姐说他不会让弟弟有这样的选择，不会让弟弟再一次面对这样的危险。

    姐姐没有再提赛前约定的事，但冯俊磊心中明白自己失信了。虽然自己获得了冠军，但和先前的承诺差了6秒，也因为这6秒钟，他听取了姐姐的建议：离开红色赛道，永不参加比赛。

    为了让弟弟断了重返赛道的念想，姐姐给弟弟转学到了铁七中。也是为了让弟弟不再受到外界的影响，不再留恋往日的辉煌，在征求了冯俊磊的意见后，让他从此改随母姓——杨，杨俊磊是姐姐为他取得新名字，而他的想法是既然要断从前，忘记过去就干脆断干净，于是他给自己取名叫杨帆，意思是一切重新开始：新的人生，扬帆启航。

    “冯俊磊就是杨帆，也就是体训队那群人天天挂在口边的所谓‘跑神’，他们绝对想不到他们口口声声膜拜的‘跑神’就是和他们立下赌约的我。”

    “说的没错啊，经常听到他们在谈论‘跑神’。站二楼过道都可以听到，他们每天都在吹，他们天天把‘跑神’挂在嘴上，说‘跑神’是他们的偶像什么的，搞的他们和‘跑神’有多么熟悉一样，哈哈哈哈——”邵华忍不住狂笑起来：“一群傻货，一群没脑子的白痴，他们膜拜的跑神原来就在楼下啊？哈哈哈哈——”

    杨帆的故事太离奇也太神话，陈川和大伙老半天还没有缓过神，只有邵华适应能力强，他抓住杨帆，又是搂又是抱，一个人在那里开心。

    “太好了，这下鬼还担心那个赌约呢，帆哥帆哥你太棒了。”伊玲笑得开心。

    陈川和杨凡是最开心的人了，杨帆的故事深深打动了她们，两人再看杨帆的时候，除了欢喜，除了爱慕，内心中还莫名的多了一些膜拜。

    看到杨帆的目光看向自己，张军脸上立刻满是笑容：“太好了兄弟，今后我们是叫你俊磊呢？还是叫你杨帆？”

    “名字其实就是一个代号，我如今已经习惯听你们叫我杨帆了，再叫回原来的名字，总有些怪怪的感觉，还是叫我杨帆吧，扬帆启航，多好！”他笑了。

    “还有个问题，我想知道我们的‘跑神’短跑成绩如何？你明天可是要和咱们铁七中最强的短跑运动员牛奇对阵？”张军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神情，虽是一闪即逝，但大家都看在了眼中。

    陈川、杨凡和伊玲都皱起了眉，邵华当然也看到了，他连忙接话：“既然号称——跑神，那么我估计我们帆哥的短跑成绩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应该和我们军哥不相上下吧，要不怎么敢接军哥的活呢？”

    “忘记告诉大家了，长跑虽然是我的长项，但我的短跑成绩也还行，老师们不是常说，要全面发展吗？”杨帆脸上是淡淡的笑。

    “就算跑不过那头牛，帆哥争取拿个第二名也很好啊。”伊玲还是满脸兴奋。

    “第二啊？”杨帆苦笑的望着伊玲。

    “如果第二名有困难，那么第三名也行啊。”伊玲赶紧改口。

    “第三名啊？”杨帆还是苦笑着看着伊玲。

    “那……那……要不前五名也行，”伊玲咬咬牙：“帆哥你别让我瞧不起你啊，你可是跑神啊，如果连第五名你都拿不到，那还不如去死——”伊玲嘟起了嘴。

    “这丫头怎么说话的？”陈川和杨凡还没来得及动手，邵华就在伊玲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张军脸上笑容浮现，那笑里有轻视的感觉。

    “我记得去年子校运动会上，我100米成绩是11秒31，200米好像是20秒66，我的400米成绩记得最清楚，是53秒32”杨帆呵呵一笑：“玲妹妹，哥只要不摔倒，哥的目标只有第一……”

    “乌拉——乌拉——”邵华率先开心的叫了起来。

    “杨帆，你确定成绩没记错？”张军失声不敢相信。

    “有可能我会多说了那么一点点！”杨帆微笑。“这一次，为了咱们三套车的荣誉，我违背了和姐姐的约定，不过我也事先说明，仅此一次。这口气必须争，我要让所有轻视咱们三套车的人知道，三套车的人——不但言出必行，而且还言出必果。明天呢我估计会很忙，可是这一会我真的有些饿了……”

    “明白——都明白——”邵华嘿嘿一笑：“本少爷今天亲自下厨，有幸给我们的跑神奉上一顿丰盛的晚餐，我去喽——”

    “等等我——这么无耻的巴结行为怎么可能少了我呢？”伊玲笑着追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