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月环 09
若全按照李斯特的意思，团队想做事，眼前又有事可做，那就是一拍即合，没有讨论的必要。
黄瑞坤却有不同意见。他坚持要带另两位营销和市场伙伴来上会，落座后，神色也不太愉快。
“许小姐，我以为你是明事理的人。”他重重叹气，“怎么你也同李斯特一起胡闹？”
许欣心：“……”
“是有胡闹的成分，但其实它也有合理的部分……”许欣心硬着头皮自圆其说，一边打开她事先准备好的ppt，“黄先生，我们客观来讲，耀世过去一年中在黑营销上投入不菲，这些诋毁人的举措，不仅有损李斯特老师本人的声誉，它也可能对工作室乃至后续的相关音乐发行线造成负面影响……”
她说明的过程中，黄瑞坤全程眉头紧锁，负责营销和市场工作那两个精英模样的女生倒是都全神贯注，听得很认真。
“我觉得可以啊。”一个说，“我也挺受不了耀世下面那几个号子了，什么话啊张嘴就来，这把是直接捣了他们泉水，没什么不好。”
另一个左右看看，“我没什么想说的。”
她瞟一眼许欣心，乖巧地压下声音，“我都听嫂子的。”
所有人：“……”
黄瑞坤起来赶人：“去去去，都先回去。”
视频窗里，李斯特笑得不行，满脸写着“看我老婆多牛逼啊”的洋洋得意。
“坤叔，”看人走了，他沉吟一下开口，“我说，你是不是也该……”
没有良心，怎么又暗示人老。许欣心抬眼，飞快瞟过黄瑞坤阴沉脸色。
黄瑞坤冷笑，“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是有意见。只有另一件事，趁许小姐今天在这里，我无论如何要同你们弄清楚。”
气氛严肃，许欣心垂头，默默洗耳恭听。
黄瑞坤清下嗓子，神色冷肃：“我问，你认真回答我。”
“你们二人交往已有很长一阵子。如今许小姐又搬到你屋里去住，你预备何时才和许小姐正式公开？”
……怎么问这个啊！！！
许欣心手一抖，虚握着的笔啪嗒滚落桌面上。
她向李斯特投去救命的眼神。
黄瑞坤扫过她，满眼痛惜，恨铁不成钢。
但他最主要的攻讦目标仍是屏幕那头，事不关己一脸淡然的巨星。
“公关预案底下都做过好几套，媒体口径我提前打探过，人和资源都准备好。你就给我一直拖，到底预备什么时候给准话？”
他看向许欣心，一声感叹，“我是老派眼光，看不过去。小姑娘青春正好，你要负责任，不该一直让人家当地下女友。”
“我……”许欣心转了下眼珠，“其实我……”
李斯特出声：“没必要。”
黄瑞坤眉心紧蹙，显是对他的回答不满。
许欣心略松一口气。
心里却意外泛起几分酸。
那也不能说是没必要吧……
就是没到时候，没到时候而已。
李斯特抬指，转了下手上的声纹戒指，神色如常，“不如直接求个婚。”
许欣心：“……”
她能假装没听到吗。
黄瑞坤面色阴天转晴，喜上眉梢：“这个可行！诚意足够，曝光时，也更占舆论优势。”
确实想将官宣推进落地，黄瑞坤和李斯特煞有其事地讨论了一番具体曝光后的对策。
只有女主角在一旁加入不了讨论，坐立难安。
好不容易走到终场散会，黄瑞坤合起笔记本，又钉这两人一眼，“订婚戒指，要选哪家？”
“定制要赶早。”他抬腕看日历，“加急至少也需一个半月起，切记早做打算。”
凉飕飕丢下一句警示，他掉身出去。
各怀鬼胎的二人：“……”
没人了，营业暂时休止。
李斯特：“听到了。”
许欣心：“……嗯。”
李斯特：“许老师，记得对我负责。”
“不负责也可以。”不等她应对，他又搞突然袭击，“我不介意，做你的地下情人。”反正现在也几乎是了。
以退为进这种事，他屡试不爽，如今做来已很熟练。
这次许欣心也没能招架得住。
她落荒而逃。
“我要挂了。”她尽可能让语气显得冷漠，但微微泛红的脸颊让这反对变得很没有说服力。
三公舞台以后就是半决赛。因从开赛以来一直存在的关于赛制和投票制度的公平性质疑，《超能少女团》官博发文，宣布从半决赛阶段开始，公演舞台和计票将采用直播制，让所有观众直接看到现场收音舞台表现，“看到最真实的超级少女”。
地毯式推广不要命地砸，接下来的两周内，每座城市的广告牌、地铁、商场大屏都被面目相似的靓丽少女们攻占。
遭了一波指控的安蔻和刘佑悠，票数增速大幅放缓，被后头热推的其他选手接二连三赶超。
没人再关心大五解约那点事了。新的流量密码轮到“超能少女们”。各家营销号抢着蹭热点，都想分一杯羹。
连向来都只做八卦澄清的「此处无瓜胜有瓜」，这次都赶来凑热闹。
秉持一贯以来的简洁风格，一串六位数字加上时间，指向半决赛公演直播的日期，配图则是一张玫瑰花的照片。
「什么意思这是？？？」
「这也是推广吗[扶额]」
「看着不像啊」
「就以往的风格，这意思是让咱们看半决赛舞台？真相就在半决赛舞台？」
「感觉这有点靠谱了」
「看看也不亏，那就看看是不是真的，期待住了」
有想过要不要把“diamondsky”的账号也拾起来帮忙，犹豫过后，许欣心仍是作罢。
这只微博号和李斯特的粉丝群牵扯过深，虽然有粉丝量在，但立场太过微妙，说不定还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还是算了。
……
周五晚八点，《超能少女团》半决赛开播。
“艺管五班小型瓜农基地”里，讨论正酣。
「一闪一闪：能确定是直播吗？」
「香蕉獭獭：我和我朋友确认过了，是直播。你们看到的画面比现场大概晚那么两三分钟，但是保真没问题」
「超能鱼：闪闪，你确定真有节目？」
「超能鱼：会不会太夸张，出道舞台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朱火火：闭嘴，你懂什么。人家不要出道都要拼着曝光年哥，那不肯定受了很大委屈吗」
「朱火火：说真的，年哥这气焰也该到头了。有人敢撕他面具，我左右得叫个好助助威」
放下手机，许欣心将视线转到工作室的大屏上。
负责值班监控舆情的几个工作人员现下无所事事，也和她差不多，有一眼没一眼看选秀。
无事发生，就看了选秀下班回家。
有事发生……那就启动事先做好的预案。
训练营与世隔绝，没人能保证安蔻和刘佑悠会不会掉链子或是出意外。
有可能直播也会作假，有可能节目组会切换成备播带应付紧急事故。也可能安蔻和刘佑悠临到阵前改主意，选择明哲保身，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好。
许欣心也拿不准，她也挺紧张的。
就怕万一。万一她们真的赌命，那她作为唯一一个知情者，那就必须得想方设法，尽可能在外面接住她们。
舞台上，演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上一次公演中化学反应爆炸的二位人气选手，这一次分别被拆到了两个组别中。因为是后来加入的成员，和之前a班的学员仍需要磨合，因此拿不到队长，也和中心位无缘。
计票环节，刘佑悠以一个中等分数，安全晋级。
安蔻那一组整体表现不算亮眼，她本人则被指名淘汰，和另一位吊车尾选手进入复活pk环节。
现场直播收录进看台观众声音，人气高下一听知。另一位选手登场时有一簇非常狂热的粉丝在台下疯狂呐喊，到了安蔻上台，稀稀落落几下掌声，场子静得古怪。
镜头环摇，有人想举灯牌又不敢，有人举起手，顾盼周围，又故作无事地放下。
清清冷冷场中，不知谁嘲讽地唿哨一声，格外刺耳。
安蔻扬着脑袋走到舞台最前，眼神表情和她的妆容一样冷艳压迫。
台下，第一排，四位导师定定坐在山底。
商驰眉眼温和，唇角含笑，看向她的眼底深不见底，空洞洞的黑。
动手掰了下麦，扬声器里飘出一把年轻女孩冷冽早熟的声音。
“大家好。”
“我是安蔻。今天这里，说不定是我在《超能少女团》最后的舞台。”
“我有几句话想说。”
临到淘汰，她表现出来的气势反而更嚣张，没半点要收敛的意思。现场嘈杂声起，观众各个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这也是台本吗。”
“不想听她说话，看到她的脸就烦。”
“商pd也太有耐心了，还冲她笑呢。”
“哪年了还卖鸡汤，喝不了一点。”
……
“我知道你们讨厌我。”安蔻出声，压过蝇声不息，“很多人想淘汰我，觉得我凭不入流的手段站到这里，破坏比赛的公平性。”
“恭喜，你们的愿望，很快要实现了。”
扬声器里突然难堪的寂静，工作室里，几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脑中都盘旋同一个念头。
这是能说的吗？？？
——竟然特么是来真的啊。
“都准备吧。”其中一个道，“弹幕也起来了。”
另一个说，“都这样了，导播竟然能不切？”
“听说是打过招呼了，能拖一阵子。”第一个人说，“都起来，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