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雾海 14
大头贴机器“咔嚓”一声脆响，两人条件反射似地撤开。
许欣心瞪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竟然拍照！”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李斯特似笑非笑，探手摘下头顶的猫耳发箍，居高临下，一下扣在她头顶。
许欣心：“……”
男人端详她一会儿，神色很是满意，“可爱。”
大家半斤八两，谁都别说谁。许欣心悻悻将猫耳摘下来，伸手取下新吐出的相片。
只一眼就看不下去了。
“太恐怖了。”她自言自语，“要不，还是撕了吧……”
李斯特从她手上将照片抽走，瞥了一眼。
他说，“应该存在金库里。”
许欣心：“？？？”
并不是很想追问金库的细节信息，许欣心装死，由得他将贴纸照拿走了。
满载而归离开游戏厅，两人又上一层去看电影。放映厅泛着股陈旧的潮气，从山顶的情侣座望下去，只见前排散落着零星几个人影，仍是冷冷清清。
许欣心挑的是一部最近口碑票房俱佳的商业片，搞笑悬疑动作要素一应俱全。
影片开篇冲突迭起，她聚精会神在大银幕上，忽觉肩头一重，李斯特竟又在这种重低音环场的环境里睡着了。
……只知道大明星是工作狂昼夜不休，不记得他是这种在哪都能一头睡过去的体质啊。
还是说，为了挤时间出来赴约，又在勉强自己压缩行程了。
出来玩，也都还是在陪她喜欢的项目，堪称纵宠无度。
这个词掠过许欣心脑海的一瞬间，她尴尬扶额，连带着电影也看不进去了。
以前她有这么任性吗？
总觉得，都有点给宠坏了。
李斯特说过，这段恋爱关系中的风险不对等，无论如何，都是她要面对付出的更多。
可是为了像普通情侣那样平凡地约会，在阳光下牵着手大大方方走过街巷。
明明是他一直在付出配合她。
心脏鼓涨得满满的，胸口翻涌起莫名酸涩的感情。
小心翼翼垂落眉眼。
撞上了他的视线。
黑暗中，那双蜜糖色的眸子亮若辰星，就那样不遮不掩，饱含着爱意与某种更深刻的欲望，缠吻住她眸光。
“许许。”
他以梦中的声音喊她。
银幕里，整部影片逐渐走到最高点。秘密厨房中的家庭主妇仓皇尖叫，手上提起电机轰鸣的剔骨尖刀。主角将五彩缤纷的罐头往刀尖上丢，屏幕上爆开荧光彩的涂鸦一片片。
银幕外，她启唇，轻声说了句什么。
却被音响中次第迸开的罐头爆鸣声全数遮下。
清隽手指拢过她颊边碎发，轻柔捧住她的脸颊，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许许。”他又喊她一次。
舌尖捻过上颚，轻吐出缥缈失真的字眼。
“我爱你。”
银幕中更多奇形怪状的机器转动起来，反派的痛呼和怒骂喋喋不休，汇成一支奔流的交响。
谁关心呢。
柔软的公仔被提起来封堵视线，许欣心颤着手指，环上男人修长后颈。暗无天日中，她的腰被揽住。几乎没用什么力，她跌入他怀中。
丝绒质料的衣裙摩挲在他指间，漾开沙沙的细微响动。
某种陌生的、危险的、却又极度甜美的情感，骤然漫卷上来，将她彻底浸没了。
俗世凡间，无人逃得过情动一时。
引线点燃，整座建筑物炸毁化作迷目的烟尘。轰然巨响中，他们意乱神迷地接吻。
分开时许欣心的头还是晕的。她小声嗫嚅一句：“电影……”
李斯特偏过脸，轻吻她唇角：“你还有心情管电影。”
余热久久不散，直至回程路上，夜月沁凉如水。
李斯特让许欣心上后排座，他开车回去就行。许欣心却坚持要坐副驾驶，说要陪他讲话好保证行车安全。
行程大半时，她支不住眼皮，靠着轿箱打了个盹儿。
梦里有时候依稀记得自己还在高速上，有时又觉得冷，以为自己是条冬眠的蛇，浑身僵得难受，就想往暖和的地方钻。
有人为她掖上柔软薄毯，却被她抓住缠着不放。
“唔，冷。”她无意识地呓语，往那热源的来处蹭了蹭。
梦中的声音颇有些无奈，“你该醒了。”
“贴。”她不醒。
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无法无天。
毯子盖上去几回都被她丢开，硬是要攀在身旁的大活人身上汲取温度。
偏偏还无知无觉。
不知过了多久。
许欣心迷迷糊糊地被一把掐醒，睁眼对上李斯特不悦神情。
她回神，意识到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对不起……”
李斯特凝眸望着她，眼底微妙地有些发暗。他喉结滚动一下，笑意微哑：“你最好是。”
许欣心：“？？？”
“睡着了，就抱住我不放。”他拉近她，气息危险，“不该负责吗。”
一下回想起梦里残存的片段，弄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许欣心的脸就红透了。
“太，太晚了。”她往后退，反手去碰车门，“我先回家了……”
李斯特捞她过来，张口咬她下唇，不像是吻，更像在吮吸糖块。
很快又撤手放走她，慢条斯理，同她道一声“晚安”。
狼狈抱起绒布公仔，许欣心慢吞吞往小区里走。
想着吹吹风调理一下，结果却是越想越不好意思。
以至于将绒布公仔放在床头都做不到。
和玩偶纯真的大眼睛互瞪了半天，许欣心一巴掌打翻公仔，让它转了个向面壁朝天去了。
……呼。
这还差不多。
几天后许欣心联系黄瑞坤，询问他是否能帮忙物色房子。
她不希望是“江滩1号”那种那么夸张的，最好能是离李斯特的住处比较近，但又没贵到那种程度、在她认知范围内的公寓。
黄瑞坤记录下来她的要求，答应回去帮她留意。
她又抽时间，去报了个驾校。
电话那头，李斯特听她说要专门报学校去学开车，颇为惊讶。
“开车要去学校吗？”
“为什么不去？”许欣心也很吃惊，“笔试路考报名，那不都是要通过驾校吗？”
“开几次就会了。”李斯特道，“然后就，考试啊。”
许欣心：“？？？”
为避免自己看起来很无知，她飞速点开搜索引擎一顿暴力输入。
原来灯塔国就是可以新手上路，学会就直接去考试的。
这样好像，是比在驾校里排队能更多接触实际的驾驶经验。
“来我这吧。”李斯特随意道，“学校很多人，你能摸到几次车？”
他好像也去做过了驾校的功课，狠狠踩到了车少人多教练凶的命门上。
许欣心权衡了下，义无反顾地答应了。
还以为要在江滩1号练车，结果没想到李斯特在沪城郊外还购置了另一套独栋别墅。是那种童话故事里一样夸张，带庄园和管家，需要常年有人维护的豪宅。
也所以，地下停车场和地面道路都变成练车场。若是许欣心够敢想，说不定还能要求迈巴赫奔驰路虎法拉利一辆辆开过来。
对这个离谱的展开，许欣心没什么话想说。
月入一万的人，对十万、几十万都还算是有具体概念。
到了两个数量级往上，那就变成了麻木的天文数字，摆到她眼前，她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她就是很担心，万一她技术太差，磕了碰了赔不上可怎么好。
路考用车也是大众车型，和豪车跑车手感准定不同。作为考生，她觉得还是拿基础款练手更高效。
结果就是，在她的坚持下，李斯特有生以来头一回精打细算地，弄来平生第一辆大众车。
甚至不是买的，是租的。
“这车太小了。”刚坐进副驾驶，李斯特就生出诸多不满，“这也能开？”
过一会儿，“起步够慢的。”
又过一会儿，“底盘也不稳定。”
“别开了。”他的耐心耗尽，“换一辆吧。”
许欣心投给他一个诧异眼神。
她连油门都没敢踩，就在地下停车场里开的最低怠速。5km/h，和人走得差不多慢，既不颠也不险，也不知道这位大少爷哪来这么多意见。
她踩住刹车，轻声道：“那要不……我自己开？”
“确实没那么宽敞。”抬头看眼低矮车顶，她实事求是，“是吧。”
李斯特不说话了。
他支着脸，看窗外。
僵持片刻。
“停车做什么。”他出声，回得刁钻，“学会了？”
“不会啊。”许欣心即答。
偷瞄他一眼，她松掉刹车，轻声道，“不要生气嘛。”
能理解是好意，但拿几百万的车来当练习耗材，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太超过了。
该划清的界限，仍是要划清。
李斯特瞥她一眼，正想说点什么，却被她抢先。
“阿廷。”她软着声音喊他。
话到唇边，给她两个字堵死。再有什么脾气，这会儿都给收回去了。
实际上手开过几圈，学起来意外地飞快。没几天，许欣心已差不多掌握基础知识，也敢踩点油门稍微上速度了。
照李斯特的意思，她可以直接开出去上路试试。许欣心对此一万个拒绝，就算副驾驶有专业司机陪同，这在国内也是不合法的！
于是还得在庄园里兜风，只不过这回从地底爬升到地面，速度也提上去一截，大概开到和卡丁车差不多。
“我都不知道沪城郊外还有这么漂亮的地方。”某天晚上差不多练完，许欣心将车停下在大门口，望着外头的浓山绿树感叹，“就这里的景观，感觉比很多城市公园都好看。”
她情绪不是太高，李斯特察觉到，很普通地向她阐述一个事实，“这附近很多独栋别墅。”
许欣心“唔”了一声。
夜色中铃虫蠢动，远处引擎声忽然震动，格外惊心动魄。
许欣心惊疑不定望向李斯特，只从对方眼中看到不解神色。一回头，她瞥见远方公路上，一辆宝蓝色的兰博基尼呼啸而来。
车前牌照折射路灯疏落光芒，反出一串眼熟字符。眸中一跳，许欣心忽然跃起身来。
“那辆车——”她惊叫，“是大五的！”
“我在洲际酒店见过，”她急急道，“车的主人……不是商驰，就是邢若薇！”
“他们要去哪？”她拼合刚才李斯特说的话，“你说这里是别墅区，是不是他们在这附近有购置地产？那会不会……”
闻声，李斯特神色一冷。
他瞥了眼目下的大众帕萨特，淡声道，“这辆追不上他们。”
而后抽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没几分钟，一辆黑橙二色的超跑驶停至别墅正门前。扁而长的流线型车身宛如一枚合金子弹，极富力度与美感。
饶是许欣心对超跑没什么概念，也能看得出来这辆跑车是最顶级的，理当价值连城。
“上车。”李斯特冲她挥手。
许欣心深呼吸一下，拉开了副驾驶侧的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