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那天，我们分手了
客厅暖黄的灯光从头上均匀地洒下来，他们坐在餐桌的身影各自蒙了一层淡淡的光，在桌上交叠成影。
上次在餐桌上一起吃饭还是五年前。
那时的氛围很温馨，他们时而分享趣事，陈希在林易面前是惬意的，林易看向陈希的眼神是宠溺的。
陈希有一瞬的错觉，似是置身于北京的那个小公寓里。
那时的他们如同无数的小情侣一般，青春纯粹，蓬勃热情。
五年的时光像是被谁偷走一般，苍白至极，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于对方的记忆。
此时两人都没说话，只有碗筷相碰间发出的轻微响动。
林易拿了一只汤碗盛了半碗放在陈希面前，里面放了很多她爱吃的瑶柱。
从前她就是半碗半碗地喝，一来凉的快，二来饱了随时能停下来，不怕吃多。
这些他都没忘记。
整餐饭，他吃的很少，基本是在看陈希吃。
中间他淡淡发声，“这些年过的好吗？”
拿着调羹喝汤的陈希手上一顿，心尖莫名酸涩了一瞬，随即微微一笑道：“还不错，你呢？”
林易点点头没再多说，有些后悔问这个苍白的问题。
无论好与不好，自己没有参与她生活的分毫。
陈希知道他们分手后，林易去国外名校读了研究生，她知道他终会有光明的未来，这就够了。
他是对她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人，她从心底希望他一生平安顺遂。
吃完后，陈希要帮忙洗碗被林易礼貌拦下。
回家时，林易拿了很多从宁市带回来的小吃，以林奶奶的名义都让她带回家慢慢吃。
陈希走后，房间里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味道也渐渐消失于无形，似是从没存在过一般，林易看着偌大的房子，静静垂下眼眸。
客厅的落地灯把他的影子映的格外悠长，孤独而静谧。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无人与我捻熄灯，无人共我书半生。
———
陈希回到自己家里，把一堆吃的放到桌上，她现在都不能回过神来，自己竟然与他在家一样的环境里共进晚餐。
这是她多少年来都不敢想象的场景。
现在的他变了，成熟稳重，性格也更清冷了些，满心都是工作。
但是通过她的观察，林易对她似乎不再恨了，也许时间真的能治愈一切。
这样也好，她从来都不想成为林易的对立面。
陈希至今都能记得自己当时的决绝，她没给自己留一丝后路。
五年前，当陈希艰难下定主意离开他的时候，她给了他适应的时间，刻意减少了与他的联系，电话时而不接，视频电话也疲于应付，信息基本不回。
成年人的绝交很简单，不似小孩子之间的赌咒发誓。
不联系即可。
情侣也一样。
走在街头的林易垂下手，给她的电话仍未接通，从来没有这种不安的感觉，这一刻，他似是明白了些什么，烈日下，眉头渐渐皱起。
陈希静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看着手机上闪了好几次的电话，终于接了起来。
对面努力保持情绪镇静，声音透着些小心，“陈希，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没接我电话，你不要紧吧，需要我做点什么？”
她心里一阵刺痛，他从来都在考虑要为她做些什么。
陈希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终于艰难发声，“林易，我们分手吧。”
说完这句话，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口鼻，不发出一丝声音，生怕自己会反悔。
心底最嫩处似是被凭空撕开，血肉模糊，疼的她直不起腰来，当年被他治愈的那个角落重新被翻出红色血肉。
电话线对面是长久的沉默。
陈希使劲地捏着手机，手微微颤着，骨节发白，感觉如同过了一个世纪。
良久，他喑哑的声音传来，“我不懂你的意思，先别做冲动的决定，我去找你。”
说罢他果断挂了这通好不容易打通的电话。
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陈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放空了，浑身无力地塌下了身子，在座位上把自己蜷成一团，她这段时间已经哭干了泪。
她从心底舍不得他，离开他等于剥离血肉般难受。
一度她以为老天厚待了她，派他来陪在她身边。
抚她心伤，慰她灵魂。
她同样也打定主意，一生一世爱他护他。
最终，一切如镜花水月般。
她对自己的家庭没有信心，对自己也没有信心。
晚上陈希回宿舍时，被等着的林易截在路上。
他整个人携了风与尘，眉间都是疲惫之色，人群中认出她后，走上前径直牵了她的手，走向另一个方向。
被他牵手的那一刻，感受那熟悉的温度，陈希眸色如烟火般亮起，很快又消失于无形。
她知道他会来，但不知道他会来的这么快。
一直走到校园东侧的寂静处，林易停下来转身，眼眸深深看向她，声音里含了些心疼，“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发生什么事了？”
陈希不想再贪恋这温柔，把手使劲从他掌心抽了出来。
林易低头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
陈希定定地看着他，重复着之前的话，“我们分手吧。”
林易上前一步把她搂在怀里，像往常一般轻抚着她的后背，“别闹，陈希，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还是因为什么事难过了，跟我说说，好吧。”
陈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心快被他融化，瞬间哽咽。
林易看她身子渐渐柔软下来，又继续顺抚着她的头发，“对不起，是我陪你太少了，别生气了，我以后每周都来找你，好不好？”
陈希紧闭着眼眸，狠起心，她手撑着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我们分手。”
林易表情终于慢慢冷了下来，眸底啜着动人心魄的红色，音凉的渗血，“你只会说这几个字吗？”
一种说不清的气场在他们身边蔓延。
“原因呢，我们一直都是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你会这样说，我无法接受。”
陈希侧过头，不想让他看自己红如兔子的眼睛，
“因为姜岚吗？”林易捏住她的胳膊，把想了一路的关键问向她，他记得在美国时，陈希夜里专门打电话问过这个女孩的事。
没等陈希回答，他手上的劲松了一些，还是紧紧抓着，解释里带了些恳求，“我和她没有一点关系，她只是我妈朋友的孩子而已，你是不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我以后可以不再和她有任何联系，可以吗？”
看陈希侧着头，一直不回答。
林易心里彻底慌了，他俯下身来试图找她的眼睛。
夜色茫茫，只有远处几盏路灯寥寥撑起些许光亮。
风有声，月无言。
陈希强撑着冷淡的表情，甚至把他伸来的手拨开，推远，“不是因为她。”
林易终于生气了，他眸底擦着火星，还带着浓浓的不安，重新拉过她的胳膊，把她压在一旁的墙上，熟悉地找到她软软的嘴唇，强吻她。
从来都温柔的他此时喘着粗气，动作焦躁而粗鲁。
他还在计划两人美好未来时，一切却突然变了，变的让他接受不了，这份感情得来不易，经年相处中他觉得两人早已融入彼此。
是的，他终于生气了。
为什么她这样不珍惜这些年的感情。
陈希被迫承受着他的疯狂索取，口中是一片咸涩，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林易才从失控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他吻过她眼角的泪水，沉声道：“那到底是为什么，让你放弃这些年的感情。”
“我要真实的理由！”
陈希又推远了些他的身体，轻喘着气缓着，继而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他，目光重新冷冷，“没什么，只是感觉在一起不合适了。”
林易无奈看向远处，他整个人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眸色红的骇人，他低了头，从未有过的颓废爬满全身，用沉的不能再沉的声音道：“把话收回去，我只当你是发小脾气。”
陈希此时觉得好累，她动了动嘴唇，想再说点什么，却又觉得没有意义。
“陈希，你了解我的，如果真的分手，我们就没有以后了。”
他试图把她吓退。
听了这话陈希心底是刺刺的痛，她更明白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
她借了身后的墙撑住身体，依然定然道：“分手吧。”
墨蓝色的天幕里寥星点缀，它们似乎也不想看这场景，一个个都躲到了云后。
林易仰头看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满心的无力感。
两人僵持在浓浓夜色里。
良久，林易想起不久前，她淋着雨来公寓到自己，还格外反常地要把自己给他，他心底一阵刺痛，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因为家里不同意吗？”
看到陈希抬起含泪的眼眸，林易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他的心底霍然了一些，只要找到原因，他就可以解决一切。
自从父母把姜岚介绍到他的身边，他就觉出了些不对，也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这样的家庭里，让父母接受陈希不容易。
不过他也做好了自己的准备。
想到这里，林易紧紧地把眼前发愣的女孩抱在怀里，“相信我，我会解决所有的事情。”
陈希心里有些不安，“林易，你要做什么？”
林易亲了亲她发顶，声音里带了厚重的坚定，“娶你。”
陈希的眼泪再次无声涌下，这一刻她动摇了。
“陈希，一会还有一班飞机，我要赶回去，你等我，这两天我会再回来。”
陈希还想说什么，却被软软的嘴唇堵了回去，一团温凉温柔描绘在她舌尖。
空隙里他在她耳畔喃喃道：“以后不许再说伤人的话，心会疼，知道吗？”
良久，她整个人都被他亲的软软的。
林易艰难地放开她，抵着她额头柔声道：“回去吧，放平心态，这两天等我电话，听话，好吗？”
陈希如同做梦般看着他。
两天后，林易打来电话，“陈希，我已经和我妈说好了，我把自己的心意，还有与你这些年的相处都跟她讲了，她说要来见见你，你不用紧张，我们一起见她，好吗？”
“好。”
这是一个普通的周末，陈希却满心的紧张，心怀忐忑，不知该如何应对，因为他，她心底重新燃起了些希望。
她面上一扫之前的阴霾。
她手机上收到林易发来的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上飞机前，林易特地打电话与她确认好，才放心地与母亲宋芮走向检票口。
宋芮侧头看他，心底是难言的情绪。
她自认为这些年没尽到陪伴儿子的责任，以致与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当她知道儿子喜欢的女孩是隔壁那个清秀的小姑娘时，虽然心里接受不了，却也有些许理解。
林易的性子她知道，不能正面去顶。
出门前，陈希第五次去照了镜子。
刚走出宿舍大门，她接到了电话。
是王远。
他的声音里焦急里带着哭腔，“姐，你赶紧订票回来，奶奶上厕所时跌倒了，医生说情况不乐观，已经给姑姑打过电话了，你也回来吧。。。”
“姥姥。。。”
陈希耳朵里突然一阵刺刺的耳鸣，电话里王远后面的话她已经听不清。
手抖的已经攥不住手机。
“啪！”
手机落到地上。
陈希机械地俯身捡起已经黑了屏幕的手机，脚步不停地向跑去。
今天的阳光真刺啊，刺的她眼睛都睁不开，一片模糊。
终于打上出租车，她泪着目对司机道：“麻烦快点，我赶时间。”
司机特别善解人意，话不多说，把车开到飞起。
咖啡馆里，林易也觉察到了不对，她的手机打不通了。
明明刚才还联系的好好的。
他镇定着神色对宋芮道：“稍等一会，妈，路上可能有点堵。”
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
宋芮的耐心磨尽，看着越来越没有信心的儿子，突然一阵心疼。
她喝了一口咖啡，淡淡开口道：“值得吗？她都不把你放在心上。”
林易声音里带了倔强，“她一定碰到什么情况。”
“婚姻不只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更是两个家庭。两个家庭之间有巨大的差异，相信那姑娘自己心里也清楚，她知难而退了。”
“这不是坏事，你们之间并不只是简单的一个爱字能维系的。”
母亲的话像一把把刀子，割在他心底最软处。
宋芮拿起挎包，站起身，“公司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林易不言语，面上覆了一层霜。
宋芮临走时，转身向他，声调冷冷道：“好了，我已经陪你任性过了，答应我的事要做到，留学回来打理公司，你身上还有家族的责任。”
那天，服务员奇怪地发现有一个长的很帅的大学生独自一人默默枯坐到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