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林易上大学
半夜，外面下起大雨，姥姥家房顶中间部分的瓦片不堪重负漏了几个点，陈希赶紧起床和姥姥找来所有的盆摆在地上接着雨水。
布置好一切，两人都没了睡意，大半夜地坐在房子中间听着落水的滴答声，静静地聊天，讲以前的故事。
可谓是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这在当时应该是很苦的一件事，可是陈希一点都没觉得，反而还能静静地坐在门前看雨。
她后来才明白，之所以没觉得苦，是因为有姥姥在身边，只要是和她在一起，什么样的日子都是有滋有味，都能找出乐趣来。
家人是什么，是只要想到她，和她在一起，心被安全感装满，再也不放下担心和害怕，也放不下嫉妒与懦弱，放不下任何的坏情绪。
陈希在姥姥的身上体会到了。
翌日。
天晴后，舅舅带了工具和材料前来帮忙修缮房子，陈希和王远打下手。
替下坏掉的瓦片，修补完成后，陈希把手上的泥巴抹到没有防备仰望房顶的王远脸上，他顿时变成了泥猴，陈希笑的一塌糊涂，王远回过神来也不示弱，同样回礼于她。
追赶声，维护声，笑闹声此起彼伏。
小小的院子溢出了朗朗笑声。
那天姥姥做了凉面。
面是姥姥现擀出来的，劲道有韧劲，面条出锅后，在刚从井里打出来的凉水里用笊篱捞几遍，分别盛到碗里，拌上调好的一大勺麻汁酱，再放葱花、咸菜丁、胡萝卜丁还有黄瓜丝，再拌上蒜泥。
这碗面色香味都有了，清新又爽口。
陈希把调好的面一碗一碗端到桌上。
看到他们几个人狼吞虎咽的样子，摇着扇子坐在一旁休息的姥姥，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欣慰。
和面擀面对上了年纪的她来说实在是有些累。
对母亲来说，没有比看着自己的孩子大快朵颐，吃自己做的饭更开心的事了。
---
短暂的暑假很快就过去了。
陈希把从姥姥家带来的特产和姥姥亲手做的西瓜酱豆拿给林奶奶。
林奶奶喜欢用这个西瓜酱豆卷在刚蒸的馒头里吃。
走进林家，林奶奶正坐在小凳上摘地里新割来的韭菜，林易和林爷爷在葡萄架下面下着象棋。
林爷爷的手边放着一杯热气氤氲的茶水。
陈希笑着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屋里的桌子上。
林奶奶笑道，“真是有心了，年年给带东西来。”
“别客气，林奶奶，你们喜欢就好。”
“喜欢，你姥姥手艺很好。噢 ，对了中午在这里吃，奶奶做水饺，一会把林林也叫来。”
陈希笑应着，“好。”
正好今天中午王淑贞有事在市场上回不来。
她走到林奶奶身边，准备一起摘韭菜，却被林奶奶格挡拦住了，“你别插手了，泥巴多，不干净，时间还早，我慢慢弄就行，你去看他们俩下棋。”
眼见剩下的韭菜不多了，陈希也就不再坚持。
她踱步到葡萄架下的石桌旁边。
阳光透过层层的叶子投下疏影，明明暗暗交织。
夏风吹来，倒也凉爽怡人。
下棋的两人低头凝视走了一半的棋局，手边各摞着五六个被吃掉的棋子。
他们沉静而投入，为了一步棋前后要斟酌很久。
陈希目光扫过低头思索的林易。
他穿了一件图案简约的白色t恤，一条宽松卡其色休闲裤，脚下是一双白色帆布鞋。
整个人清新又阳光。
过了半个夏天，他的肤色已没有之前的白皙清透，隐隐有了些健康的小麦色，尤其是胳膊，在他伸展手臂时，能隐隐看到一条明显的分界线，陈希知道他每天都要跑步锻炼，晒黑了些。
她的目光没有注视他太久，便转向了他们的棋盘上。
此时林爷爷的棋似是占在上风，双炮一车都在，两个象、两个士和一个马把家里守的牢不可破。
林易沉思后把自己的炮架好直指对面的车。
他把棋子放到相应的位置后，随手拿了自己左侧的马扎放到了右侧的陈希身旁，整个过程他并没有抬头，动作十分漫不经心。
陈希微弯了眼眸向他轻声道了谢，便坐下来细细地看着棋盘。
陈希也是会下象棋的，她十二岁左右时和林易、陈嘉林有着同一个老师，林爷爷。
林爷爷无疑是个很好的老师，但是她下的并不好，有一次，因为连输了林易五盘，她直接哭着回了家。
后来懂事些了，空闲时还是会下棋，能慢慢接受失败，也学会打败陈嘉林来找点自信。
陈希后来看书上说，让孩子学习棋类等对弈项目，除了家长比较功利的考级，让孩子学会赢，获得巨大的满足感，更多的应该是让孩子如何面对失败。
胜了开心是孩子的天性，但是失败是每个人成长路上必经的磨难，能坦然面对输赢，才能真正地成长。
在林易与林爷爷的棋局结束后，陈希与林易也开了一局。
话说他们上次下棋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陈希长睫低垂，凝视眼前，脑中细细思索所有的路线。
陈希知道自己下不过他，不过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让自己不至于输的太难看。
不过她能感觉出来，他在让着自己，让的还不露痕迹，一局终了，陈希没有悬念地败了。
她面色坦然，由衷笑道：“还是林易哥厉害。”
陈希侧头之际发现林奶奶开始和面了，便起身道：“爷爷，我去帮忙了，你们再下一盘。”
她洗净了手，和林奶奶把面盆争了过来，这些家事她也常帮姥姥做，也是越来越熟练。
面揉的差不多了，便扣在面盆里略略醒着。
林奶奶可以把揉好的面一个个徒手扯成面剂子，发出啪啪的响声，大小均匀，手劲了得。
她试过，做不到，必须借助刀来切才行。
陈希擀皮，林奶奶包水饺。
两人一边聊着家里的趣事，一边做着手里的事。
林奶奶调了韭菜肉和三鲜两种馅。
她和林爷爷不是很喜欢吃肉馅的，但是给孩子们准备了肉馅。
林易和爷爷这边的棋局结束了。
他把石桌上的象棋子收好，顺着银铃般的笑声看向屋内。
陈希正和林奶奶热聊着什么，还不时用手里的擀面杖比划着。
她今天穿了件淡蓝色的过膝长裙，很衬肤色，她时而牵起的笑意如春日枝头的花儿般俏丽。
正当陈希与林奶奶聊着田间野兔正激动时，她举起来正比划的擀面杖就被林易从头上抽走了。
陈希手里一空，侧头愕然看向他。
林易淡淡道：“我擀皮，你们包。”
林奶奶笑道：“对，让你小易哥擀皮就行，他擀皮快。”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林奶奶包水饺时，林易也会掺和进来，他觉得擀皮比较累腰，就把这个活学会了，后来每次擀皮都是他的事。
果然学霸做什么事都是优秀的。
这皮擀的不错，薄厚大小都适中。
陈希就坐下来开始包水饺，刚才的话题继续。
她们之间的聊天，林易基本不参与，是个合格的听众，在听到有趣的部分也会露出淡淡一笑，面上光华瞬现。
只有在林奶奶讲他小时候的糗事时，偶尔会被他叫停。
三个人一起上手忙活，效率很快，不多时，盆里的面就基本要用完了。
陈希不经意侧头间发现身边低头擀皮那人侧脸上沾了些白色面粉，很显眼。
她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用手背为他擦去面粉。
接触到他皮肤的那一刻陈希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样不妥。
她手赶紧地收了回来，浑身如同石化。
这不是王远！
这不是王远啊！！
她和王远帮姥姥包水饺时，她倒是常帮沾了面粉的他擦拭，实在是习惯了。
下颌处温软的摩擦触感也让林易擀皮的动作微微一顿。
两人几乎同时看向林奶奶，她正低头捏饺子的面褶，似是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陈希收回来的手不自在地拂过挡住视线的发丝，黑色的眸子里情绪微转，对上他的视线不自觉一滞，面上微微起了红意。
林易微微地看向她，视线又若无其事地离开，似乎刚才发生了一件极普通的事。
只有他自己知道，皮肤两相接触时凭空生出了一种酥麻的热流，慢慢蔓延到心里，这股热流似是产生了一股动力，供的他的心跳比平时更快了些。
他有些凸出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滑动了一下，低垂下的墨色眸子中层层泛开了些涟漪。
甚至耳尖都泛起了微微的红色。
等他再抬起头时，面色又恢复了如常，平静地仿佛刚才那些轻澜都不曾存在过。
陈希此时需要出去缓缓变红的脸，她眼看包的差不多了，起身对林奶奶道：“林奶奶，我回去叫林林。”
林奶奶道：“对，把他叫来，热水烧好了，我这就下水饺，很快就能吃上。”
跟着陈希回来的不止有陈嘉林，还有只跟脚狗--麦兜。
它见了林易便摇着尾巴围着他的腿脚使劲转圈，那热情劲恨不能把尾巴撅到天上去。
林易嘴角噙着笑意，照旧是去厨房拿了一根火腿肠，撕开包装喂给它吃。
一盘一盘热气氤氲的水饺被端上桌子。
林奶奶热情招呼着，陈嘉林吃的格外香，素馅肉馅都来者不拒。
最近陈嘉林吃饭越来越好，体型比之前胖了不少，肚子和胳膊都圆圆呼呼的，比之前反而更可爱了些。
林奶奶也格外稀罕他，不停地给他吃空的盘子里拨着新饺子。
陈希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盘子认真吃着，不怎么抬头。
林爷爷和林易如常般细嚼慢咽。
吃完饭，林奶奶又洗了些刚摘的深浅不一的紫葡萄放在桌子上。
陈希看时间不早了，带着陈嘉林礼貌告别。
两天后，陈希开学升入高三毕业班。
某一天放学后，王淑贞与陈希闲聊时说道隔壁林易去上大学了。
陈希淡淡地嗯了一声。
似是极不在意。
傍晚，霞光泽被，她爬上平房顶，面色平静远远望着北京的方向。
她知道林易即将在新的地方光华夺目，像他这样的人到哪里都是佼佼的存在，他会认识更多的人，有更多的际遇，说不定会交到漂亮可人的女朋友。
不知道以后的他还能不能记得当初曾辅导过一个邻居家笨笨的小女孩。
她眸色澄澈，心中有隐隐落寞，也有为他光明前途淡淡的开怀。
8月31日是个特殊的日子。
这是一个令全中国的中小学生都绷紧神经的日子。
陈希家也不例外，白炽灯下陈嘉林正在疯狂地补作业。
他还有十二篇日记、一本暑假作业中数学的三分之二和语文的二分之一。
从他的手速看，他快疯了，眼睛里都是血丝，笔下歪歪扭扭的字都要飞出纸外。
眼看到了晚上九点钟该睡觉的点，其实他早就困的不行了，从前天起他才开始补作业，昨天就很晚才睡。
要不是陈希提醒，估计他都得留到今天，前几天出门疯玩的得意劲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沮丧的神情和快哭出来的脸。
还要应付身后父母轮流过来的沉脸说教。
陈希铺开了自己的一摊试卷陪他慢慢写着，直到十二点。
此时的陈嘉林早就如同一只瞌睡虫不停地磕向书桌。
跟敲木鱼似的。
陈希无奈收了他的书，“好了，去睡觉，寒假时一定要吸取教训。”
---
暑气消退，秋高气爽。
陈希走进高三四班的教室，身后黑板的一侧专门开辟出一小块位置写高考倒计时，只一眼扫过，她便能感觉到呼吸比平时厚重了些。
其塑造的紧张感是实打实的。
此时的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投入学习，每日晨读声震耳。
就连平时比较懒散的孟小溪也是规规整整的。
陈希把林易给她整理的学习资料拿出来与她一起分享学习。
孟小溪把那本数学资料翻了一遍后眼前发亮，叹道：“哪里找来的，好完备！”
陈希白她一眼，“看就是了，别多问。”
孟小溪心中了然，十分低眉顺眼地笑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