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星星
塔罗牌占卜有正位、逆位之分，两种位置解读都有所不同。
江言澈对塔罗牌一窍不通，他研究方向是古代文学，平时根本不在意这种玄学的玩意儿。
“老婆婆，这……”
抬起头，正待他去请求解读时，面前，却只有空荡荡一片。
什么老婆婆，什么塔罗牌摊位……仿佛从未存在过。
轻咦一声，江言澈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小学生早在两小时前便已放学，无人的校园如同巨兽张开着的嘴，将江言澈内心的平静缓缓吞噬。
见鬼，大白天的……
余光望向地面，有一个突兀的黑点，垂下头，熟悉的深蓝底牌背——这是刚刚一切诡异现象存在过的唯一证据！
手指轻勾，将牌翻面，正面上方是一颗璀璨闪烁着的星，下方，一位不着片缕的人单膝下跪在湖畔，将一瓶水倒入湖中。
塔罗牌主牌17【星星】！
明明占卜结果将由三张塔罗牌共同解读而出，可其他两张未翻面的塔罗牌随着老婆婆消失无影，凝视着指间单薄一张牌，江言澈眉头微皱。
下意识将右手探入上衣袋，空荡荡的，原本应该在其中的手机不翼而飞。
不对劲……
江言澈瞳孔一缩，回想起今天一整天的遭遇，自己仿佛处于混乱当中：
白天的时间飞快流逝，兜里的手机不翼而飞……
江言澈呼吸急促起来，眼前，世界似乎都在倾倒，他一转身，将【星星】揣入衣袋，冲向家的方向。
沿途，他遇到了许多人，可这些路人都用一种诧异的眸光打量着他，像是在打量另类。
不用多想，江言澈自知，此时此刻，他的表情狰狞无比，可他却无法控制。心中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烦躁到了一个峰值。
闯入房间，手机正躺在床上，锁屏界面满是未读信息与未接电话——他今天一天竟是处于一个将近零社交状态！
可他没有任何回消息的心思，拉开桌椅，打开电脑，搜索着正位【星星】的释义：
前途光明、充满希望。代表当你在事业上得到希望的能量时，前途会无比光明……
释义很长，简而言之，就是说江言澈的未来将是一片光明，他无需担心太多。
可哪怕是正面释义，被江言澈内心的烦躁过滤，剩下的，只有质疑。
……
啧，混乱了……
他缓缓踱至卫生间，凝视着镜中自己的眼。相比于清晨刚起床，他更显消瘦，面色已由苍白转为蜡黄。
不论怎么看，他都是一位将死之人！
从柜子里取出五瓶咖啡，端坐书桌前，江言澈先给自己灌了两瓶提神，在咖啡因的作用下，他体内的焦躁更为旺盛，不由得咧咧嘴。
不就是个破梦吗？怕啥，反制噩梦的方法很简单——彻夜不眠！
偏偏头，窗帘半拢，外边，是城市的声音。只是，外界的一切——闪烁各色的广告牌、马路上的车水马龙、人潮的叫卖喧哗——完全被玻璃窗阻隔，难以渗入房间分毫。
房内，房外，两个世界。
远空，大团大团乌云移动而来，天地间，光线黯淡。阴翳笼罩了高楼，遮掩了光芒，同时，也拥抱了江言澈。
被阴暗包裹，恍惚间，世界的混乱感再度出现，像是有一只无形大手推动时间，指针旋转着，夜色完全降临。
干坐着，内心的焦躁处于一个持续走高状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情绪不稳但理智尚存，江言澈重新打开电脑，浏览起关于塔罗牌的内容。
看着看着，注意力倒是有些转移，焦虑在一定程度上得以缓解。只是，由于心思一直在噩梦上，看着看着，一个个小方块字逐渐模糊，原本静态的文字像是拥有了生命，在江言澈眼前翻飞，如同无数的苍蝇。
啧……
眨眨眼，走神间，困意蔓延。江言澈强撑着精神，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右手把玩着【星星】，这塔罗牌也不知由何种材质做成，不论他多么用力弯曲，形变恢复后，上边都未留下任何折痕。
可冥冥之中，仿佛就有什么在作祟，虽然焦躁不安，可视线依然逐渐模糊起来。目之所及，一切色彩开始失真，原本正在走着的脚步一空，江言澈仰面倒在床上。
乱了……一切都乱套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是江言澈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
……
同样的楼道，鹅黄色灯光。
这回，在梦境中，江言澈的意识清醒晚了许多。周围场景入眼时，他早已纵身跃下天台。
十层、九层……
整个坠落过程极其短暂，但在江言澈的眼里，世界似乎进入慢镜头。仰面向上，他能感受到死神正在下方向他招手，侧边，是梦境中的城市，与现实一般无二，霓虹照亮夜空，鸣笛惊扰深夜。
悬在空中，江言澈眺望着眼前光彩，俯视着人来人往，眼眸里，是惘然，是哀意。自己仿佛与这片繁华格格不入，不论城市发展如何，他终究是其中的“零余者”。
这片钢铁森林，藏了太多东西了……
这般想着，江言澈已经坠落至一层楼的高度，距离坚实地面，不到三米！
窒息感突如其来，高空坠落的失重感、夜晚凉风的寒意、即将死亡的麻木感……同时涌上心头，压迫着江言澈神经。随之而来的，是四肢莫名的触电感，是鼻尖嗅到的刺激性气味。
咦？
仰望夜空，正待江言澈静待终焉时，黯淡夜空，却突然闪烁起来。江言澈眼前一花，什么夜空，什么城市，什么大街小巷车水马龙统统消失无影。
取而代之的，是满目鲜明的色彩。
青山、碧水……
自己似乎来到了不知何处，周围场景完全发生了变化。周围山清水秀的景象，与原本的钢铁森林格格不入。
这里是……
江言澈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岛屿边缘，眼前，是一片花圃。脚下打翻了一个洒水壶，似乎刚从自己手中脱落。
他尝试着，想要活动活动身子，可高空坠落的失重感、绝望感仍存，江言澈并未夺回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这究竟是哪儿？
他只感觉大脑更加混乱了，正待他想要尝试俯身拾起那洒水壶时，眼前宛若仙境的一切却又黯淡下去，仿佛眼前画面只是图片，有人调整了不透明度。
待得青山碧水完全消失，浓浓的疲倦涌上心头，江言澈双眼一黑，失去意识。
……
“为什么脑部神经摧毁系统停止了？别告诉我是你们那该死的同情心泛滥！”
未知之地，一个昏暗房间。
一声怒斥，利刃般撕裂了房间原有的沉寂，门被重重推开，一位有些秃顶倾向的男人嚷嚷着。
若让江言澈来此房间，必定大惊。
不为别的，这房间中足足有一整面墙的显示屏，每一面显示屏上，都有着一道潦倒人影即将坠落地面，江言澈，便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此刻，所有的画面都是定格，许多显示屏上，闪烁了一个巨大红色感叹号。
“主任，您看这个。”
房间里，原本坐了五六个人，其中一位像是领导者的男子站起，毕恭毕敬指了指江言澈所在的那个显示屏。
却见与其他屏幕不同，江言澈的显示屏上，是一个绿色的勾。
同样的绿色勾，还有另外七个。
“在最后关头又通过了一个，所以主任，我自作主张停了系统，下次一定向您请示。”
主任也不说话，只是看似随意地摆摆手：
“算他运气好，走吧，也是时候去迎接一下了。”
“主任，那其他的人……”
“按原计划执行，废物，就没有生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