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有一天晚上梦一场
梦中云雾弥漫，远方传来歌声，歌声里有着淡淡的鼻音，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
这个梦做了好多次，只有这一次，她明确了歌声传来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终于清楚地看到了那张脸。
七年前的许禁，在看清他的那一刻，林惟许周围的雾全散了，歌声也更清晰了，周围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
这是林惟许第一次注意到许禁，他恣意阳光，弹完数曲后，抬头便问大家：“是不是弹的唱的都好听。”
“有些自恋吧？”林惟许小声嘀咕着。
“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许禁在一阵阵欢呼声中唱了一首又一首，班级晚会成了他的个人主场。
他真的很受欢迎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很喜欢和他玩，他的肆意阳光吸引了很多人，包括林惟许但是林惟许和他又不同，她的敏感细腻不善言辞和交际都是和他那么的格格不入，即使他吸引着自己，也只是吸引而已，可是，让林惟许没有想到的是她的沉静优雅也吸引着他，而许禁可不会隐藏，他只会大方地去追求
很多时候林惟许觉得这个人太过于活跃了，不管在哪里都像是步入了如人之境，短时间内就散发着自己的肆意的热情，成为全场主角,这一点其实让林惟许很是惊讶，她的以往人生经验中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很多时候林惟许即觉得他吸引着自己，又觉得他过于肆意活跃让自己充满了不安,她甚至不明白，真的有那么多话要说吗？真的有那么多朋友要见吗？真的他的每个朋友都是那么重要的吗？甚至有些看起来比她都重要。
这些情绪无孔不入，她没有办法摒弃这些杂念，也无法诉说着自己的不安，于是只能别扭着不开心着总是生着很多很多的闷气。
每次这样许禁都不知所措，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哄，怎么就忽然又不开心了，明明自己那么小心翼翼
梦里的自己都在哭，林惟许看着遥远的自己还是那个百褶裙白衬衫校服的自己，现在的她看着过去的她，眼里还是酸酸的
“有没有会唱的，可以一起啊！”许禁举着吉他招着手，最后拉上去几个和他一样热爱音乐的人，几个人唱到嘶吼，最后以嗓子嘶哑结束。
年少的林惟许坐在最角落，看着台上发着光的少年，她觉得他不属于自己，他是属于那些能够与他共同欢笑的人的，自己永远都无法那样阳光肆意
这段记忆很久远很久远了，久远到林惟许不认真想象都想不起起来。那也是她头一次知道，一个人可以像个太阳一样，不断地向外释放着自己的能量,吸引着同样的人。
这便是林惟许对许禁最为深刻的记忆，在之后的日子里林惟许反复地梦到这个场景，就像是那个时刻就在心里就下了很深的印象，可是那个时候的林惟许就隐隐觉得他好像真的不属于自己，他和自己完全地不一样。她喜欢默默无闻，更不喜欢这样引人注目的感觉。就像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人，怎么样都不会融合的很好。
她在内心深处，深深浅浅地惊讶着这种肆意，又深深浅浅地在意着他好像与自己没有一点相似
耳边的歌声依旧想着，忽高忽低悠悠扬扬地传来，林惟许喝了太多的酒，醉的迷迷糊糊，梦的场景不断地变换着
那时候的林惟许每天过着平淡如水的生活，温吞缓慢的性格，要不是政治老师的眼光也不会有人发现，她原来政史学的如此好，在历史老师下手前，抢先一步成为政治课代表。
梦里的林惟许看着年少的催那个不爱交作业的许禁交作业，甚至有时候嫌催她麻烦，直接给他写了交了选了，反正觉得最后他也不会选择文科想糊弄就糊弄吧。
后来的许禁开始每天都叫她“课代表，课代表，帮我写写作业，作业，我不会这个。”
叫她太多次了，林惟许看起来很烦，但是也没说什么，只是抽出时间给他写写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作业。
“课代表，我们做同桌吧，我去给老师说。”许禁看着林惟许低头写作业的时候忽然说道。
“什么意思？”林惟许抬起头发丝凌乱着，薄薄的脸皮微微泛着粉嫩的红色，缓慢地问道。
“你，我，我们做同桌！”
许禁已经习惯了她任何事都要反问一遍确认一次的样子，于是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
“为什么啊！”林惟许有些紧张，她无法感知他的下一步是要做什么。
“嗯嗯，这样方便你给我写作业啊！”许禁像是闪着亮亮的眼睛，说了一个他觉得她可以接受的答案，说太多他怕她会多想。
“哦，这样啊！”林惟许果然没有多想，多写点作业就多写点吧，就当练字好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啊！”许禁说完就开心地走了，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是他的味道。
林惟许摸摸鼻头，打了两个喷嚏，一向麻木的她开始察觉到独属于他的味道，她开始习惯这样的味道在周围浮动流转。
果然第二天，许禁搬着自己所有的东西，换到林惟许的旁边，整个过程都在全班同学看热闹中进行，许禁嘻嘻哈哈无所畏惧。林惟许则低着头，在书桌上写写画画，她觉得只要自己没有反应这些就自然就会消失。
“你害怕了？”许禁收拾好坐下低声问道。
“啊？什么？”林惟许的不好意思都比别人反应慢半拍，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只要她不想面对，别人说的什么都是不存在的。
“没事没事，你没事就好。”许禁已经习惯了她总是缓慢又词不达意的样子，想着只要她觉得没事就行。
“嗯嗯。”林惟许低头写作业前，低声嗯了一声。
“放学前要不要去看我打球，跟别的班一块打。”许禁闪着发光的眼睛问着她。
“啊？我还要回家呢？”
林惟许除了学校就是回家，很少再有别的活动，放假的时候最大的娱乐就是放宽心睡一觉。
“嗯，这样吧，打完球我送你回家。”
听这语气许禁很想很想她能来看他打球。
“”林惟许看着他期待的样子，有些好奇他接下来还会说点什么让他妥协，于是，看着他不说话。
“这周的政治作业我都按时交。”
“嗯好。”
许禁听到后开心的每根头发丝都在颤抖，心花怒放四个字，第一次具象化地表现在林惟许的面前。
原来生动活泼是这个意思啊！
这一瞬间，林惟许也喜欢上了生动和活泼。
以至于在此后的很多年，林惟许对于生动活泼的想象都来自于许禁那张生机勃勃的脸。
此后一天林惟许都在暗暗地等着放学，不停地看着窗外，希望太阳赶紧落山，又看向旁边爬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许禁，想着时间还是慢一点的好，这样可以一直闻到属于他的味道，淡淡地阳光和温和的皂角味，这是她找遍所有超市都没找到的味道。
林惟许在刷刷刷的翻书声或者吵吵闹闹地打闹声中，看了他一遍又一遍，还一直在幻想着，放学的时候他该用怎样的口吻和她说一起走啊，或者怎么邀请她去看他打球呢？想了无数个可能，依然想象不出来，哪个可能是符合他的，她想象不到他会怎么样和他一起。
在无数无数次幻想中，太阳终于落山了，林惟许理理头发，准备等着许禁叫她，可是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他来叫自己，看到他空空的座位，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许禁终于来了，他和她都傻了。
“你怎么没去。”
“你怎么才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同时说道。
“我一直在球场等你，一直没有等到”许禁脸上挂着汗，发丝冒着淡淡的热气，焦急地问道。
“我以为你和我一起”林惟许在坐在座位上，侧着身子，低低地说道。
许禁大大咧咧地坐在她身边，总感觉她像个傻子，没想到真的这么呆：“你怎么会这么呆啊！”
“啊？什么意思？”林惟许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他看着她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她总是慢吞吞的说着话，做着作业，看着书，在她身边，他都适应了这样慢慢舒适的节奏，看着她内心就安静下来，觉得刚才的退场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于是淡淡地说“没事，等会我们一起去。”
“为什么要等会？”林惟许不解地问。
“我在等你啊。”真是个笨蛋，许禁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说出来又担心她会多想，只能在心底想着要好好骂骂她这个笨蛋。
“我以为你自己会过去，所以没有叫上你，而且我们还要提前去准备，所以就”
“嗯嗯，我知道。”其实林惟许并不知道什么，她只需要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有在等她，他有把自己说的话放心上，没有故意不管她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两个人歇了一会，一起向教室外走去。
这时，天忽然暗了下来，教室空无一人，空气也因此变得冰凉，所有的光亮随着两个人的离开而暗淡下来。
那是林惟许人生中第一次看打篮球，她在一旁根本看不懂，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在抢一个球，她只知道23号是他的衣服，目光跟随着23号跑遍了球场的每一个角落。
他在奔跑，她的心也随着奔跑，他的肆意挥洒更让她觉得轻松自在，好像不用每天规规矩矩地像个木偶，好像在跟着球奔跑的是自己，而不是他。
他跑到身边，带起了一阵风，风好凉，吹在脸上却是暖暖的，林惟许再次抬眼去看，已经看不到奔跑的23号了，只看到氤氲的灯光下还在弹琴的许禁，灯光忽然亮了起来，林惟许奇怪这是那里来的灯光许禁穿着23号的篮球衣跑的越来越远，她想要叫叫他可是发不出声音，他越跑越远，知道变成遥远的一束光
林惟许被强光刺的睁开双眼：“为什么会有灯光啊？”林惟许暗自疑惑不是在球场吗？哪来的灯光？
她犹豫片刻，想了想还是主动叫叫他，不然又像刚才那样，错过他打球了，刚想伸手却被盖着的毛毯绊住了。
林惟许摸了摸毛毯，又看了看周围终于清醒起来，这里是酒吧刚才是在做梦
原来已经不是16岁了，是以前认为很遥远的24岁。
那里还有什么球场，那时候的事早已随着时间变淡变浅了，可能是因为唱歌的是许禁，才会有如此多的梦境。
林惟许动了动，怕吵醒身边熟睡的两人，小小地调整了睡姿，眯着眼看着台上的人，那个人始终都离自己很远，远到自己根本看不清他，以前看不清现在也看不清。
这么多年他唱歌倒是稳重不少，人也不想当年那样肆意，可能真的是长大了，长大了就自然地变了性格转脾气，他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爱热闹了，很多时候都是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果然24岁和16岁相差很远，离的也很远很远，远的现在只有做梦才能回去
可是林惟许不想再做那样的梦了，梦里的她永远追不到他，即使他在身边也想一阵随时会吹走的风，来来回回毫无定性，即使她能够感觉到他的在意也无法概念少年热爱自由的心性。
所以她总是暗自苦恼暗自伤心，又无法言说，那个人就是他，她喜欢他又不喜欢他不稳定的性格，可是要怎么办呢？她喜欢他的恣意阳光又不很在意别人也喜欢，更重要的是自己又是如此沉静
所以，那时候她真的痛苦了好久，只是那些无法言说的疼痛他都不知道
她就这样眯着眼，默默地听了他唱完一首又一首歌，这些歌唱的还和以前一样好甚至比以前更好，以前的自己没有平稳的心去欣赏着她的歌声，现在的自己随着年龄的成长心性的稳定已经能够很好地面对他还能自如地欣赏着这些歌声。
十几岁的自己心性不稳对自己也不够自信，喜欢的太多内心又满是不安，那时候感情对自己来说太重了，根本拿不动又不想承认自己的艰难生涩只好落荒而逃。
那时候许禁的喜欢就是不断地表现着自己，可是表现的越多自己越是不安，后来许禁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再去触碰自己，甚至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最后只能远远看着
这是第一次成年后的林惟许认真地分析那时候的感情，分析完便觉得年轻的爱胜在年轻也输在年轻
她看着天花板上的灯，脑子开始防空，听着许禁的歌声直到再次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