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过去
正月初一的晚上，那个男人和几个混混朋友喝酒，怕不够喝就打发那时还叫张小红的丹青去买酒。
结果街上的店铺都关门了，丹青没能买到酒。
她站在家门口不敢进去，因为可以预见她如果空手进去会经受什么事情。那个人不会管店铺开不开门，只会认为她没买到酒就是不服从他的命令。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丹青躲在门后捂着手呵气。她只能期望家里的酒还足够多能让他喝醉，这样她就能偷偷地躲回去睡觉。
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那个人和狐朋狗友的划拳声传来。
那个时候她听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事情，比下雪还要让人浑身发冷的事情。
她听到那个人的狐朋狗友取笑他似乎对她有一些歪心思，笑话他是个禽兽。
她并不傻，狐朋狗友的话语带着淫邪，她只是不敢置信。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想做点什么又有什么关系！”那满不在乎的语调让她记了一辈子。
那有什么关系？
反正又不是我亲生女儿！
我想做点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自从有记忆以来，她偷偷的想过，如果我的父母不是我父母就好了。我爸爸妈妈一定不会舍得打我，骂我。他们一定会很宠我，会给我买新衣服，买好吃的，会对我很好很好。我可以撒娇可以偷懒，每天不会有干不完的活，挨不完的打。可这样的念头也只敢在绝望的时候偶尔兴起，然后又迅速地被她压下去。
她真不是一个大逆不道，心里都是坏心思的姑娘。只是有时候太过绝望，想要给自己一个期望。
原来梦想成真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过去不论他们有多过分，她总想着这是她在世上的唯一的亲人，他们不是不爱她，只是不知道如何去对她。
原来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他们对她的不好和苛刻都有了解释。
谁让她不是亲生的呢所以她活该被这么对待。
不是自己的孩子，骂着打着的时候当然不会心疼。别人家的孩子管她是哭还是笑，是不是会难过？是不是会觉得活不下去？
她想逃跑，跑地远远的，可脚好像被冻住了，全身都在发抖一点力气也没有。连抬手捂住耳朵的力气都没有，她听到了一个阴谋，很小却足以毁了她的一生。
她听到那个人得意非凡的描述他是如何在医院里偷龙转凤，把他自己的女儿和别人家的女儿对换。
那家的家庭是如何的风光，而因为他的聪明，他的女儿就此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他活着就干过那么一件对人好的事情，就是让他女儿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即使前提是让别人步入地狱。
狐朋狗友们并不相信，人家有钱人家的孩子那是那么容易说换就换的呢？
那个人急了，跑里屋去翻箱倒柜找出什么东西拿出来给别人看。
惊叹声彼此彼伏，一叠声的“像，真像。”传出来。
叶丹青看不到里面的场景，但听出来那个人拿出了他亲生女儿的照片给人看。原先带几分不信的人都被照片给镇住了。
夸奖的声音响起，有人夸他有福气，女儿长得漂亮。有人恭维他，让他发达以后不要忘了兄弟。
热闹的气氛里有人提起，那现在的那个女儿你要怎么处理呢？
“如果她知道了你不是她的父亲，难道她不会偷跑吗？”
“她怎么可能知道？等她初中一毕业我就把她卖了，知道也没用。”
“卖人是违法的，被抓了怎么办？”明着担心语气却带着幸灾乐祸。
“天王老子能管得着老子卖闺女？老子爱卖谁卖谁，卖到乡下去，天天有人看着她，能跑到哪里去？到时肚子一大，嘿嘿，这一辈子她都别想跑了。”把人当成牲口卖，还那么的理所当然。丹青只觉得寒彻心骨。
“那么漂亮的姑娘可惜了，你老小子造孽啊。”
“她不可惜就该我闺女可惜了，让别人可惜总比自家的可惜好。”
“她去买酒这么久还没回来不会跑了吧？”听到有人提起她，丹青吓地拔腿就跑。
“这么大的雪能跑到哪里去，估计没买到酒不敢回来了。今天都初一了，哪里会有店开门。就她会听你使唤，我家那臭小子叫他干点事都和要他命似的。”屋里传出来的声音被风吹乱，直至再也听不见。
丹青发足狂奔，直到在天地茫茫间再也看不见任何一间屋子。
远离了那个地方，她嚎啕大哭。
她想她为什么会遇到这样坏的事，一直以为的家人只是陌生人。在她一味卖好卖乖的时候，想着却是要怎么把她卖掉。
她知道为什么她还能偷得三年时间不是现在被卖掉，是因为的她老师一次次的来她家里警告那个人。她老师的丈夫是镇长，那个人不怕女流之辈，却不敢顶撞镇长的女人。
是因为她的老师她才能在学校里继续读书，要不她的人生会走的更加悲惨。
可是被保护的日子只剩三年，三年后她就要毕业了。老师再也不能用家长必须让孩子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为理由保护她了。
她不知道还能去哪里，在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她想过逃跑。
可是跑能跑到哪里？
以为的至亲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卖掉她，外面的世界会不会更可怕？
只是就这么数着日子等待三年后被卖掉，她怎么甘心！
她只是心里还拥有点小希望，会不会她的父母知道自己的孩子被换掉了，然后千里迢迢的找来。
如果她离开，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了。她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他们的样子，家在何方，家里是否还有兄弟姐妹，想找都不知从何找起。
世界那么大，有过无数擦肩而过的路人，谁知道那里面有没有自己的家人。
只有那个此刻她最怨恨的人知道她家里的一切，而她除了留下别无他法。
她想在这等待三年，如果三年他们没有找来，她就离开这里。一个人无父无母地游荡也好过被当牲口的卖掉。
那年是2004年，叶丹青最难挨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