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绵里藏针
此人正是对萧恶有些看法的钱浪。
“哦？不知这位又是什么人？”
钱浪还是如以往那样，表情淡漠，好像谁欠了他几十两银子似的。
“姓钱，单名一个浪字，算是这小子的叔吧。”
“我就是一个要饭的，没什么本事，就是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噢，好说好说，大人谈不上，我姓许名天，旁边这位是林木，林兄，你们也算剑客帮的一部分，自己人就不要这么讲究了。”
见居然还有人争这小子，许天先是一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这不就是给他一个台阶，甩掉那小叫花的绝好机会吗，大喜过望，顺带着介绍了身边双手抱剑的林木，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自己本就是装给这些人看的，什么忘年之交，什么相见恨晚的好酒友，全都是演出来的。
他巴不得有人替代收养萧恶的位置，自己只要象征性地挽留几句，给个几两碎银子，就当打发要饭的了。
“这个嘛，我怕是不能答应啊。”
许天明显有些迟疑，看着萧恶那瘦小的背影，或许是真情流露，脸上颇为不舍。
“许大人，不瞒你说，其实这孩子我本就不太喜欢，仗着自己腿受了点伤，不能行走，每天懒懒散散的，没事就爱躺在地上，嘴里叼着个酸苹果，除了吃就是睡，啥事不干。”
“要不是答应了老乞丐，说自己年纪大了，还有多少年可活，自己是清楚的，要等自己真死了那天，希望我能出个面，看着他的面子，不管这孩子犯了什么错，哪怕有再多的污点，也要将他收留下来。”
说着，钱浪眼睛眨了眨，朝许天招招手，示意他把耳朵伸过来，许天虽是不解，但转念一想，面前之人只是个乞丐，半分修为都没有，威胁二字谈何说起，于是痛快地把头伸了过去。
“因为……”
“老乞丐帮他看过面相，这孩子命里带煞，无人能解，最多只能活到三十岁，便无疾而终……”
许天听完，身体犹如触电一般，唰的一下把头伸回，而后目光呆滞，任林木如何问他发生了什么也不回应。
乞丐们见大人脸色赤红，以为钱浪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大人生气，全都吓住了，趴在地上不敢出声，破庙里如死一般的宁静。
不知过去多久，萧恶再也没撑住，终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待他醒来时，向门外一望，天色早已大亮，看样子已经到了下午。
面前蹲着的，是一个面容和蔼，眉眼周围带着黑眼圈的男人，萧恶定睛一看，正是昨晚一夜没睡的许天。
“孩子，醒了啊，昨晚你回来的太晚，叔叔又要排查凶手，怕他们吵到你睡觉，就特意把这些人喊到外面去问话了，怎么样，昨晚睡得好不好？”
“不好，我好冷。”
萧恶小声道。
“啊，”许天明显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忙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套被褥，一尘不染，看上去还是新的。
“盖了这个就不冷了，都怪我，昨晚太忙，光顾着问话，看有没有亲眼见到王家人杀人的一幕，倒是把这一茬忘了，不好意思啊小侄。”
萧恶接过被褥，打量一眼，确实铮明瓦亮，干干净净的，就像刚洗过的，他不禁感叹，这修炼者就是好啊，能躺在这么舒服的大棉被里睡觉，冬天往里一钻，不知要得多舒服。
“谢谢……叔。”
“不用客气，这都是我这个做叔叔应该做的，对了，昨晚的事你也应该……了解，老乞丐被人害死了，叔叔想问你一个问题啊，如果在别人和叔叔之间选一个来照顾长大成人，你会选谁啊。”
许天不安地看着他，搓了搓被冻僵的手，模样中很是期待。
萧恶则是垂下头，低眉，不敢与他对视，生怕露出什么破绽。
犹豫了许久，萧恶瞥见许天脸上有了一丝不耐烦的神情，这才放下被褥，缓缓道：“叔叔对我很好，可是，若要按叔叔这一问题来回答，我的选择，可能会让叔叔失望了。”
“我不会选叔叔。”
“为什么？”
许天面色有些难看，不解道。
“叔叔若想照顾我，小子感激涕零，那请问叔叔，你会继续陪着我在这庙里生活吗？”
“叔叔保证，再也不会让你过这种苦日子了，我会把你带到最好的大宅子，那里每天都有热水洗澡，有丫鬟伺候，吃得饱穿的暖，再也不用每天靠别人脸色吃饭，为了一口吃的你争我夺的，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许天微笑着，嘴角上扬，透露出一种淡淡的从容和自信。
其实，许天说的好听，就连他也还没过上好日子，那些华丽的词语，都是为了逗一逗萧恶，想从他身上找点乐子罢了。
无名大陆，强者如云。
这片大陆上，大部分人皆可修仙，只可惜，若无灵根，则终身困在炼气，不得大道，因此，人们中常常流行着一句话——不达筑基，终为蝼蚁。
实际情况下，如果萧恶真的想跟着他，被这一番说词打动了心，最后大概落得个葬身无名山谷的下场。
谁会愿意在修仙道上，带着个连走几步都困难的累赘呢？
虽说自己和这好侄儿好几年没见了，少年面貌改变了不少，可是这枯瘦的小腿，面带菜色的脸蛋，还有连站都站不稳的那样子，要背着墙，靠木棍立着，似乎一阵微风袭来就会倒下的形象，简单来说就是皮包骨，仍令他记忆犹新。
“我不要去过那种好日子。”
许天挑眉，面上带上了一缕愁容。
“我想继续呆在这个小庙里，我不要什么丫鬟，她们也是被爹娘卖掉的可怜人，还有洗澡，我不用天天有热水去洗脸，那些都无所谓的，我只要陪着爷爷，有爷爷在，我就有家，有了一切，想着只要每天一睁眼，往东边望上一眼，便能在脑海中浮现他的模样……”
萧恶忘我继续说着，全然没看到周围人脸上皆露出可惜之色，忙了一上午才混到两个馒头的乞丐们浑浑噩噩，才迈进大门，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诛心之言，大伙儿全都投来异样的眼神。
“这人怕不是被刘野一坨屎给喂傻了吧，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抢着和我们当乞丐，这不是有病吗。”
“我看不然，那老乞丐脑子本来就不好，我估摸着当年他捡回来的也是一个傻子。”
“唉，要是那傻子是我就好了。”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你说什么？大声点！再说一遍！”
钱浪饿了一上午，故意没有出去讨饭，总算是逮着一个机会，他饿虎扑食般向说那话的那人狠狠撞了过去，唰一下提起他的衣领子，面目狰狞的模样全然不像平时那般尔雅温文，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