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知更鸟，杀死了另一只知更鸟

    张齐很疲惫，是从精神感知上的那种疲惫，这次他慢慢睁开眼睛，落入眼帘的，却是一块石头，以及石头后面透露出的一双熟悉的蔚蓝色眼睛。

    在这次这个奇怪的梦里，他看到最多的，就是另外一双蔚蓝色的眼睛，一个女人的蔚蓝色眼睛。

    他记起来了，就是这双眼睛把他送到了那个时空，让他见证了昆达和因美的爱情以及必将到来的崩裂。

    这次他也看清了，这双眼睛属于一个衰老的男人。

    老人静静地盯着张齐，脸上都皱眉全都聚在了一起。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着极隐秘而浓烈的情感，但老人垂下了眼皮，又将它们牢牢遮盖住了。

    “你是谁？”张齐和老人同时问道。

    “哈哈，”在张齐怔愣时，老人笑了两声，他用眼神示意了下手中的东西，张齐终于看到那是一块白色石头，极其普通那种。

    似乎有些眼熟，张齐还没来得及多想，只听老人又说道，

    “刚才从这石头里跳出一簇火焰，飞进了了你的眼睛里，”他指了指张齐的左眼，张齐立刻神经质的眨了眨眼，却感受不到任何异常。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黑色的瞳仁中，多了一点更黑的颜色诡异的东西。

    老人看出了张齐的紧张，他就又说道，

    “别紧张，别紧张，是我把你从外面的池塘里捞上来的，但你干了什么呢？你的身体所在之处，甚至是你的目光所及之处，全都生长出了某种藤蔓。”

    在老人说话间，在张齐目之所及处，这个衰败的大殿各处，忽然摇头晃脑地窜上来许多的藤蔓，它们翻卷蜷曲着生长，依附着墙壁，地面，乱石，以及任何东西在生长，在向着张齐所在的方向快速窜长，像一片忽然铺陈开的绿色毯子，眨眼间，那些长得最快的嫩芽就蹭到了张齐脸上，亲昵地贴着他磨蹭，像是一群撒娇的小孩子。

    那老人呢？

    老人并没有消失，他只是被这绿色的藤蔓埋住了身体的大部分部位。

    还好不包括脑袋。

    张齐只听到他说道，

    “还是应该我问你是谁才对，可怜的小家伙。你是从哪里被我召唤到这具身体里的呢？真是个胆大的幽魂。”

    张齐心里一惊，想起风鬼对自己的叮嘱里，就有不要告知梦境里的人关于自己的一切这一条。

    “任何世界都会绞杀一个外来闯入者。”

    他只好不说话。

    老人见他不回答，眼神有点奇怪，

    “我透过你的眼睛，再一次看到了我年轻时那美丽愚蠢的爱情。”然后他忽然凑近张齐耳边说道，

    “尊贵的迦尔吉神祇惩罚了邪神和他的忠诚信徒，他告诉我种子变成了石头，永远不会发芽。”

    张齐眼中眸光一闪，他梦境里的那些神啊鬼啊，似乎都是真的，但石头是什么？石头又怎么会发芽？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昆达和因美最后是怎样的结局？

    这个老人难道就是？

    “我就是昆达。你不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吗？”老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微笑，

    “在我被他们打成叛徒的一年又四个月零三天之后，我集结了他们所谓的叛军，以梵国军为主力，又打回了神庙所在的都城。

    我要救出我的因美，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可是……”

    “可是怎样？”张齐追问道。

    老人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可我再次被那些人骗了。那些人骗我说他们已经杀掉了因美，我一怒之下，就下令屠了城，将迦尔吉一族全数屠戮。

    又因为他们一直骂我是灾难的罪魁祸首，是邪神的侍奉者，我又将他们引以为豪的古老雕塑神像，石刻，还有神庙通通推倒，砍碎，然后一般埋入地下，一半露出地面，让那些活着的信徒踩踏。我要他们用力踩在自己的心上，直到踩出血来！”

    他说得越来越愤怒，脸色都涨红起来，那些藤蔓像是惧怕似得，又纷纷从他身上飞也似的逃走了。

    “可是可是”，张齐听到老人的声调忽然变了，变得忧伤而沉重，

    “在我举起火把，想把过去所有的痕迹都付之一炬时，因美却再次出现在我眼前。她没有死，她被她的家族秘密调换并关了起来。于是我们之间就这样彻底完了。你看到了吧？”

    他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白色石头说道，

    “我永远忘不了她充斥着仇恨的那句话，那也是她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昆达，我永远也不原谅你，就像这块石头，永远也变不成种子，长不出新芽”。”

    张齐看着他手里的白色石头，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这石头不就是不就是他们两人在榕树下定情时，因美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你在池水中看到那张脸了吗？”老人牢牢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你看到她全身上下都被火灼烧到死亡的样子了吗？”

    张齐猛地一抖，他想起来了，那个倒映在水里看到的可怕倒影，竟然是因美？

    “你是你你把她”

    “没错，是我，是我干的。一切都是我干的。”老人疯了般的狂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