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楼鬼传闻6
闻人望也是服气道:“你们门的门主估计也是在任最久的一个吧。”闻人望仰着平顶悬梁吊挂的红福结,“这满斋楼很喜欢挂福结啊。”他有些吃惊,毕竟走来的一路所见到的房间内必有一处横梁挂着福结。
朝煟本低头看着闻人望,听言又仰头,他也感叹道:“确实,估计是为了祈福什么的吧?”他指着被风轻轻吹荡的红结,“你看,红结绳下的流苏挂着一颗黄色的珠子。这珠子还挺漂亮的。还有啊,门主是不是在任最久的我不知道,毕竟我也才待了几年。”
闻人望吃惊问道:“几年?”他也没管那黄色珠子为何衬着福结的怪异了。
朝煟想了想,给了个模糊不清的数字:“大概,五年?”他伸出了五指试图让那五年更加具象一些。
闻人望翻了身,本以为朝煟脑子不聪明,结果只是看着忠实单纯,实际却是个天才。不了他连连问道:“你现在多少岁了?你什么时候进的顺彰门。”仿佛要将朝煟的一切刨根问底。
朝煟无所谓就回道:“十七,我十二岁进的。”他说得极为随意。闻言,闻人望更是立马趴在地上苦苦哀嚎:“朝煟,你背叛了我!”
朝煟被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情给吓了一跳,他惊愕道:“我背叛你什么???”
要知道内门就算你不想进也十分难进,一次内门进考就需两年,大多数人也因为内门严厉门规与进试给打了退堂鼓。内门要是能得三千弟子也是数一数二的厉害了。
闻人望虽生于门主之子,尽管在内门温室内出生,但头衔也只能得个外门,还是得与常人一样进修。闻人望整整考了两次才过,朝煟一次过让他心门隐隐作痛被打了一巴掌一样。更何况还是顺彰门。
闻人望擦了擦眼尾假哭硬挤的眼泪,道:“你怎么看着笨实际上不笨?”
朝煟道:“你什么意思?”
“我这是在夸你。”闻人望也不掩饰。“夸你聪明是个天才。”
“…你这是夸吗?哪有夸人说人笨的?”朝煟无奈道。闻人望这一句更像是在讽道他,但闻人望也实实在在的在夸奖自己。他也说不了什么,只能受着这似讽非讽的夸奖。
闻人望终于翻回了身,目光注视着朝煟,他好奇道:“你听力真的很厉害吗?”
朝煟被他这么一盯得莫名紧张了起来,他连忙侧了身子,道:“不然呢?”他本就是那种被人丢在修炼场一人独处也没人在意的透明人,突然投来的目光让他有些受惊。
闻人望没看出端倪,奇道:“你必须戴着这头饰吗?”他指了指朝煟耳旁垂落的凉布,朝煟微侧了头水滴型的珠子也随之轻轻晃了晃。
泠偰本是听着,道:“他的耳饰与我们戴的黑蚕暮是一样的,只不过抑制能力薄弱,几乎可以说没有任何用处。”
确实如此,无望门乃七大门派居首第二的门派,经济灵行人数紧追第一门派。然而顺彰门几乎近于倒数,可以说灵行一般,规矩多。但顺彰门出名厉害的是他们的五行——风,所以附加在门派外饰之上的法力自然比不过无望门的有力。
朝煟也挠头道:“我们门主必须要求我们戴的,其实我们的听力可以自己施法降弱,非得戴个…”他用手挑了挑耳旁的发饰,“这个头饰…”二人也能听出他的无奈与轻怨。但朝煟明显已经适应了,只是提起后偶尔谈谈。
闻人望也坐起,一腿弓上手放着。他担心道:“如果说我们练了一周这些东西,还是抓不住那鬼该怎么办?”
朝煟也道:“我听到那群姑娘们讨论不止满斋楼的人失踪…”
泠偰却稳道:“放心,一定会抓到的。”他像是胜券在握,仿佛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遵循应有的步骤罢了。
闻人望忧心道:“要是抓不过我就白练这一周了,这一炷香的时间仿佛过了一整年!”
泠偰道:“这点你就不行了?”
闻人望叹道:“对……”闻人望也懒得反抗了,他是真的累,比门派修炼还累!忍不住又憋出一句:“下辈子我绝对不做女人!不,绝不做青楼里的女人!”
朝煟忍不了敞怀大笑:“哪有你这样的!”他又平静下来,“做女孩子也挺好的呀。”
闻人望连连咦声:“别别别!要做你自己做,我可不做。做女人太辛苦了,还是做男人好。”
朝煟叹气道:“哪里好了…做男人就必须得吃得苦,顶天立地。”
闻人望瞥眼道:“你上哪听的歪门道理…”
“可是…”朝煟话音未落,百娘香走来大声喊道:“休息好了吗?闻人望?”
朝煟与闻人望齐齐望去,百娘香从舞队中脱出径直朝他们走来。闻人望看着她轻盈的步伐却似恶鬼讨伐般沉重地拖着使命向他一步步慢来。
闻人望转头向朝煟哭道:“救救我…”
朝煟咦了一声立即闪避他即将触摸他的手,他道:“自求多福吧闻人望!”说着拔腿就跑。
闻人望转头对泠偰道:“我发现你很偏心!”
泠偰却笑了:“我管不了。”
闻人望留在原地坐着,忽然感到阴影笼罩。果然是百娘香已经走来,百娘香道:“来,接着练!”
闻人望再怎么哭喊都没用了,泠偰在此备手百娘香站此“威风”。一弯腰他就连连不断地痛叫,一转圈他就头晕目眩,一低头一跪下仿佛来到了黑夜:两眼一黑。
朝煟跑了出来,他轻轻将门关上。长呼一口气:“要是我还待在那里指不定闻人望会做出什么事!看闻人望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我都觉得练在自己身上。”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决定自己逛逛这满斋楼。
朝煟还是一再感叹,他徐步观赏席乐华丽的中庭,只是那偌大的舞台没了姑娘们起舞显得空荡荡甚有些寂寞,但没了客官没了舞伎没了奏笛清鼓,幸好还有人在此,但她们都忙着自己的事:打扫卫生、照顾艺伎、修枝花桠……
他四处溜达,结果远处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那是南胡。他想上前打招呼,但南胡怀中抱着一样东西,似陶瓷壶型,他的身段挡住了却还是露出了娇红。好像是一朵艳丽的花。
他不免疑心想跟过去,尽管南胡至今为止给他的印象是心从向善做好事不留名,但他永远对人提防着一颗悬着的心,对一个人太信任只会适得其反。他慢慢跟上,但南胡究竟一次也没有回头查看,他也觉得可能是一盆漂亮的盆栽想放着风水极好的位置罢了。
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跟上,为了做到悄无声息,居然把木屐脱下提在手里。他颠着脚步跟随,南胡拐进另一处走廊的门处,他跟了几个拐角,直至南胡将那盆栽放在一处阴暗的房间内。朝煟透过门缝的光隙眯眼视看:那瓷盆清透无比似玉如黛,精美雕花香寻美人,更是画出了香烟缭绕的一此美色。可再往上看,那一朵娇艳欲花居然枯萎了,明明第一眼还好好的。
“南胡先生这是在做什么……”
朝煟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可南胡只把那盆栽放在阴暗桌杌上就起身朝他走来。他立刻提起木屐差点摔了还是猛冲向前跑,直到他跑在满斋楼待客环矮桌才停下,强装镇定地坐下,假装在此歇息。
他坐了几分钟,南胡终于出来了。他神情比前时道离之时凝重了几刻,眉锋转芒不再有一分柔和,甚至吊梢了眼尾。
庆幸的是他并没有注意到朝煟,而是往二楼上去。朝煟也松了口气,他怀揣着疑心与不安回到了练舞场,果然还是不出去较好。朝煟仿佛历经千辛万苦,他推开了门,闻人望还是在角落被狠狠磨砺,一阵阵哀嚎。周围的艺妓难免不频频回头看向那哀嚎传来之处。
闻人望哭喊道:“我不想练舞了!你让我一个大男人下腰拉伸不纯纯折磨我吗!!”
百娘香逮着闻人望的黑腰带不让他跑,她无奈训斥道:“你不是要抓鬼吗?这点苦都忍不了还怎么抓鬼,我看是鬼抓你才对!”
“抓鬼和练舞是两码事!”
泠偰各种难度的动作都已练完,松筋动骨后缓缓朝着挣扎的闻人望走去,漠道:“你要是还哭闹……”泠偰还没说完,朝煟就赶来,还喘着轻气平抚了一会儿才道:“泠偰…我有事想跟你说。”
闻人望仿佛寻到了救星,连忙呼救:“朝煟!朝煟!救救我!!!”这一声呼救确实吸引到了朝煟,但朝煟只是撇头一皱眉就没有管他了。
百娘香对闻人望“拳打脚踢”,她道:“你怎么这么喜欢闹腾啊!”
闻人望可谓是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百娘香逮着他的手劲,途中被挨了一拳。只不过不轻不重,闻人望倒是没什么痛觉。见几人都不管他又灰溜溜地回去练舞了。
泠偰轻抚朝煟的后背,让他慢慢来。朝煟脸色微微惊恐,虽然那朵见阴枯的花虽然没这么吓人,重点是他觉得南胡像换了个人!他开口道:“我刚刚出去发现了南胡先生,但他抱着个花进了阴暗的屋子,我跟着他透着门缝发现那朵花居然枯萎了,而且南胡的面相似乎变回最初我们认识他的时候那样…我也说不上,总之很奇怪,很不一样。”
朝煟本以为泠偰会与他去验证这朵枯萎的花与南胡是否有问题,可他听到的却是:“你先不要管,当什么也没发生。”
朝煟微微仰头疑惑地与泠偰对视,他本想询问为什么,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好。”随后他又缓缓垂下头避开那微弱的目光。
泠偰拍着他的肩,道:“马上午时就要到了,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好。”
朝煟走在泠偰身旁总觉得有种莫名的舒坦感。闻人望终于是练完了剩下的舞步,他要死不活地趴在地上,见这两人来了。故意绝情地道:“你们来做什么……不是已经‘抛弃’我了吗?”
朝煟当真以为他生气了,他蹲下身连忙道:“我们只是聊今天中午吃什么罢了,没有抛弃你。”闻人望的衣服有些松松垮垮,“我帮你重新整理一下衣服吧,别生气了。”
泠偰却拦住了朝煟伸出的手,冷道:“别理他,一天事比躺在病床上装病的人事还多。”
闻人望听脚步声以为他们要走,立马爬起来,慌忙道:“唉唉唉!我起来就是了,我可找不到这出口,要是你们走了就是真抛下我了!”朝煟见他头发散乱衣服松垮估计是练舞时弄的,可是泠偰却穿得整整齐齐。
朝煟叹了口气还是走向前,他道:“转过去。”闻人望疑惑地“啊”了一声,但还是乖乖照做。朝煟比闻人望矮不了多少,可以说基本上能平视,他帮闻人望梳理了一下头发,重新扎上了被汗水浸湿的尾发。
闻人望被他这一接触身体汗毛直立,朝煟又让他转过身,道:“头发重新给你扎好了,我帮你弄一下衣服。”他伸手又去捻了他衣领给皱褶处抚平重新系上了腰带。
“弄好了…?”
朝煟没回答只是从他身旁走过,捡起来了闻人望早已撒丢的外褂又披在他身上。他长呼一口气,满意地道:“好了!这下总算看起来不邋遢了。”
闻人望:“?”
泠偰却横刀一脚:“像一对母子,而我就像你的爸爸。”
闻人望气也只能闷在心里,朝煟笑的比他还笑的大声。朝煟忍不住反复拍了拍泠偰手肘:“哈哈哈哈哈哈,哪有你这样嘴毒的。”
泠偰道:“他本就是个管教不行的小孩子,只有靠打才行。”说着还扶额假装失落道:“这儿子看来要废了。”
闻人望气的脸都红了,他咬牙切齿道:“泠偰…!!!”
泠偰把手放下,道:“怎么?”
“没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