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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回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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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变比斗时的作风与他平日里完全不同,是个下手又黑又很的主儿。只是随手一击而已,云青便有些难以招架,这种实力的差距让她越发想要晋升入道。

    这玉牌没什么花样,简单地刻了个“令”字,中间嵌着块小石头,这石头看着不起眼,其实正是五色石。这是出关的玉令,用它能开启无妄魔境的界门。

    张小武僵立在原地,谴渊魔尊那不就是宗主吗,他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两位不用拿玉令吗?”

    “吵死了。”千变小指一挑,一根极细的黑线就朝着阿芒飞去,线上附着着浓厚的死念。

    整个无妄魔境被两条并行却相逆的河流分成太极两仪状,这两条河一名忘川,一名记川。忘川居西侧,自南向北流,记川居东侧,自北向南流。这两条河中间是大裂谷,大裂谷深处就是传说中的黄泉圣殿。而六道阎魔宗就居于无妄魔境中央,山门脚下就是广阔的忘川,靠南面的几座主峰在雨季还能听见河川奔腾咆哮之声,向下俯瞰过去忘川恰如巨龙蜿蜒,蔚为壮观。

    渺小的白影在滔天巨浪中若隐若现,云青踩着一根芦苇,随波涛涌动而起伏颠簸。乘风破浪,褰裳渡河,既然没有犀船桂柁,那便以这孑然之身为舟,不借外物,只求此身,若是道心不变,自可渡此生死大劫。

    青年好奇地看了几眼阿芒和郑真真,留意到两人眼中都毫无神智,不由心中一冷。他心想,这女孩儿看着温和可亲,没想到身边竟然没有一个活物,想必也是手段残酷之人。

    2、崩浪万寻,悬流千丈:郦道元《水经注》。

    还没等他手伸直,站在窗边的那个粗莽大汉立刻凑过来朝他龇牙,然后大吼了一声。

    “我说过此事休要再提。”

    云青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青年弟子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见了云青顿时满脸堆笑:“哟,原来是六道阎魔宗的师妹啊,我还以为是那些想入魔境的散修呢。”

    ※※※

    云青身上单薄的白衣被风浪卷起,浑身都沾上了忘川水,她嗅着河水中颇有些放荡不羁的腥味,张开双臂笑道:“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道远?跂予望之。”

    “因为你翻来覆去一直是那几句老话。”云青无奈。

    云青将手拢入广袖之中,一边运行真气化解千变留下的气劲,一边朝着山下走去。

    青年弟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问道:“可有信物?”

    5、烛龙:《山海经》,去百度吧么么哒。

    云青伸手,腕上的大日黑天轮透着狰狞凶戾之意。

    她回头看了一眼阿芒,见他手里拽着个乖巧的白衣少女,不由微微皱眉:“我说怎么才出来这么近的距离,你为何把真真也拽上?”

    云青不再搭话,突然起身,身影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你先回去吧。”云青平静地向张小武道。

    青年弟子心下一凛,这种气息……是六道阎魔宗嫡传错不了的。

    青年弟子看出来几人是同路的,他问道。

    阿芒还是傻乎乎笑。

    “你……!”千变凑过来想要说的点什么,正对上阿芒那张突然贴近的大脸。

    她带了郑真真,所以走得不快,只好走个一里路就用方寸盏直接挪出去老远。

    “南海叛乱那会儿把你调去南海,待到平叛结束又把此事推给易渡魔尊,转眼又把你派去了西南海域……既然已经知道西南有通天神脉的人,谴渊魔尊那分明就是要你去送死啊!”有个略微激动的男声接着道。

    南海关就在忘川入海口上,夹着忘川建了两座高耸入云的烛龙塔,据说每座塔底下都镇着身长千里的烛龙,从塔底抽了烛龙脂,一路传到塔顶,以这烛龙为燃料点灯,可使两座灯塔长明不灭。烛龙是传说中的神兽,和毕方是一辈的,云青从未见过,更没听过用活生生的烛龙来点灯这种事儿,所以一直对此半信半疑。

    云青指尖触到那本书,黑线落在了地上,软趴趴的,像一条垂死的小龙。

    阿芒傻乎乎地朝她笑,一边和郑真真手拉手摇来摇去。

    青年弟子脑海中有关她的事情只停留了短短一刻,他马上又昏昏欲睡起来,轰隆作响的河水声也吵不醒他。

    下一刻,她与阿芒的身影就出现在六道阎魔宗护法大阵之外了。

    “走走走,烛龙不让看的!”云青还没说什么,这名青年弟子就砸吧砸吧嘴,迷迷糊糊地说道。

    云青此时已经转身离去,阿芒和郑真真游魂般紧随其后,她苍白的身影渐渐地淹没在无边夜色中。

    阿芒一把扛起郑真真,在岸上追着云青那点白影飞奔着,居然赶得上这一日千里的忘川水。

    云青十年前一进入无妄魔境就被朱无瑕带去了六道阎魔宗,整整十年间哪儿也没去过,现在也就认识从宗门到南海关的路。这回前往西南海域探查,应该还是从南海关出航,从南海绕去西南海域。

    低沉而略显稚嫩的声音从精舍内传出来,这声音略带训斥之意,让张小武脚步不由一顿。

    无妄魔境与大世界相似,也有凡人,只不过都以部落为单位,不曾有大的国家出现。这里虽比不上大世界那般无边无际,但也十分庞大,物产、气候、地势变化都与大世界有着微妙的差异。

    张小武腿打着颤走了进来,看见那盲眼的女孩儿席地而坐,她面前就是千变魔尊。靠窗的地方站了个美貌少女,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窗外的芭蕉叶子,那叶子上沾了晶亮的露水,和那少女的眼睛一样空净。昨日见过的那个壮汉也在一边站着,他似乎有点弄不懂对方在干什么,也有样学样地盯着那芭蕉叶子拼命看。

    “我马上出海,师兄也不要误了自己峰上的修行才是。”云青将阿芒生生往后拽了一步,突然张开眼看了下千变,“以后也请莫再对黄泉身边的人出手,同门和亲人间若有个什么间隙,黄泉心中只怕是难以决断。”

    4、犀船桂柁:就是指船,典出唐代陆龟蒙的《引泉》,“凌风捩桂柁,隔霞驰犀船”。

    这么挪了不知道多少次,天也黑得差不多了,她才在茫茫旷野上看见一点豆大的火光,仔细看去那点火光还在轻轻闪动着。

    1、标题:出自诗经《卫风·河广》。文中有改动,“谁谓道远?跂予望之”原本是“谁谓宋远?跂予望之”。过河那段应该还算借鉴了达摩“一苇渡江”的典故。

    “师兄再会。”

    3、褰裳:出自郑国诗歌《褰裳》,就是过河的时候拎着衣服的样子……其实挺娘的,不过想象一下云青这么做还很带感嘛。(!!)

    云青摇了摇头:“不必了。”

    千变脸色变得很快,听了她这么说又如春风化雨般欢快起来:“嗯嗯,师妹去吧,我就不打扰了。对了,我才知道……原来这怪汉是师妹家里人啊。”

    他脸色难看地退开了。

    云青神色稍缓,对他笑道:“不必害怕,都是同门。”

    张小武刚刚一见这气氛,就知道自己没来对时机。他此时真恨不得爹妈多给自己生两条腿,好让他跑快些离开这里,云青一开口让他回去,他顿时如释重负,飞快地消失在了两位魔尊面前。

    “……”感情每天还有不少人来观光烛龙呢?

    也不知这洪波巨浪淘尽了多少千古英豪。

    千变根本没有正眼看张小武,只是有些气鼓鼓地瞪着云青。他今日还是戴着茉莉珠花,不过换了身朱红色的裙子,背上镂空处镶着金边,蝴蝶骨形状极为美好,他总是懂得利用自己最占优势的地方吸引人眼球。张小武余光扫过去就见了他半个裸背,还差点没认出来这位大名鼎鼎的女装魔尊。

    浩浩荡荡的忘川水依旧淌着月光,滚滚向前,绵延不绝。

    抬头看去,那点细细的火光此时已经十分明亮了,她从河上缓缓踱步上来,大日黑天真焰缭绕周身,河水蒸发成袅袅白雾。

    这时候阿芒也从后面追上来了,云青接了令牌,笑着道谢:“多谢道友。”

    他当即返身从烛龙塔里拿出一块小小的玉牌,将其递给云青:“祝道友一路顺风。”

    “见过黄泉魔尊,见过千变魔尊。”张小武尽可能平静地向两人施礼。

    ※※※

    云青站在滔滔江水前,波浪激撞之声充斥耳畔,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这滚滚千重浪。临海处水势本该愈发平缓,但忘川不然,只见其洪涛如怒,崩浪万寻,悬流千丈,无数道浑浊的水流交冲,水光辉映在昏沉夜色中宛如地上奔雷走电。

    已经能看见港口了啊。

    塔下有个穿着魔门道袍的青年弟子在打瞌睡。

    “黄泉魔尊,你要的书……”张小武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师妹!”千变拖长了音,有些嗔怒地说道,“你都不听我说话!”

    “六道阎魔宗黄泉,奉命出境,道友可以开启界门了。”云青神情温和,直截了当地说道。

    不多时,云青便乘着忘川水到了南海关。

    云青这次出来也是随意穿了身白衣,除了六道阎魔宗标志就什么都没有了,加上她年纪看上起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所以被认作小辈也正常。

    “啪!”云青一巴掌拍开他,阿芒不疼,就是被吓得退了好几步。

    前两天有要求逐个标出典故的,那以后就标一下吧,将来修文我再把以前的补上。

    云青伸手一勾,张小武感觉手上一轻,那书就被她招了去。

    她伸出去的那只手上泛着青黑色,正是与千变对招时留下的。千变以六道无生轮入道,兼修大日黑天轮,刚刚那道黑线先以无生轮破生机,后以大日黑天真焰猛攻,云青一下就被他逼出天书,这才险险应付下来。

    “这位道友……”

    “别摇了,我炼制得不结实,再摇该断了。”云青按着眉心,觉得事情真是乱成一团。

    只见她纵身一跃,投入这浩荡洪流之中!

    “小武,进来吧。”

    这声音应该是黄泉魔尊。

    她双眼中无瞳,漆黑得见不到光,就像一道凶险的深渊。云青只看了他一眼,马上又闭上了。

    这下震得房梁都在抖动,张小武目瞪口呆,一连退了好几步。

    厚厚的神话小说集子飞到一半,恰恰挡在了那黑线前面,黑线绷得很紧,骤然与那本普普通通的集子一撞竟是铮然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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