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箱中少年，邪道现形
大概是雕像之类的死物吧。郑真真这么想着，突然耳边传来一个细微声音。
云青上前，一辆牛车里堆着六七个这样的大箱子，听郑真真描述，她今天听见有声音的那个怕是在这车里面。
“嗷！”
“接着说。”云青点点头，示意她讲下去。
“你若是不想，那我们便回去。”云青停住脚步，这下郑真真更是抓心挠肺。
“别过来。”云青叹息着道。
车队在夜里扎营休息，此处虽然还未到草原深处，但亦有草原狼出没，夜间行路还是很危险的。
那少年有些畏惧地退了一步，可是云青却不愿让他逃了，方寸盏光芒大盛。
到第六天，车队已经死了四五头牛了。原本还很宽松的牛车一下就紧张起来，每天都有货物被搬上搬下，护卫们试图腾出更多的空间。
少年被看不见的壁障一挡，反应慢了一拍，这时云青手里的玄元化玉术又叠上几层，原本的指尖剑居然变得和真实的刀剑差不多大小。
“别过来。”云青还是重复这句，她抬起手，带着繁复花纹的广袖挡住郑真真的视线。
“啊！？”郑真真没想到云青会陪她做这种事情。
云青笑道：“还是死罢，死了便不会饿了。”
这亦是入道后的术法，乃是方寸盏最本质的用途，隔绝天地。这招十万大山的白衣使曾对云青用过，此时云青就算借助天书也只能撑住短短一刹，不过有这一刹就够了。
“我也想知道……是什么东西能在这种完全密闭的环境之下活这么久啊。”
可是郑真真已经走到了她身边，一股恶臭涌来，郑真真差点没把早饭给吐出来。
几乎是在同时，那个地上爬着的少年像是野兽般扑向了郑真真。隔着蓬乱的头发，郑真真仓促间看见了他猩红的双眼，这双眼睛像是饿狼般闪着凶厉的光芒。
她穿着白衣，可是周身都裹着熊熊魔焰，安安静静地站在那箱子面前。此时那箱子向着外面倒下了，顶上被云青开了个黑乎乎的大洞。
“呕……”郑真真捂嘴想吐，地上的少年身上散发出可怕的恶臭。
郑真真仔细一想，心里更为惊惧了。若是那货箱里是活的东西，在那地方又不能呼吸有不能吃东西的，那它到底是怎么给活下来的呢？
“让让吧姑娘，我们搬不动了！”四名护卫满头大汗地抬着个大箱子走过来，郑真真也不好再挡在路中央，只能看着他们走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郑真真忍不住好奇地张望，可是云青身上黑焰噬光，她什么都看不见。
“救……救我……”
“要把外面那些弄出来吧？”郑真真回头一看，阿芒已经上前掀开了车门，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箱子给弄了下来。
郑真真不经意间瞟到地上的东西，是带着齿印的白骨。
郑真真每天也没什么事情干，看他们搬东西一久也察觉出不自然的地方。
云青凝神调动真气，一个小周天结束，这才抬头对郑真真说道：“吓着了？”
“啊啊啊！！”郑真真尖叫了一声，被吓得不轻。
说着她周身黑焰一盛，一道黑焰裹在白玉剑身上，毫不犹豫地捅进那少年猩红的左眼，剑尖带着脏兮兮的黑色粘液从他后脑穿了出来。
“哦，你说这孩子啊，他是一名小道士，好像叫清远还是什么的。不想呆在自己门派，便随我学习移山填海的法术，可惜他太笨了，还是不小心死在你们手里啊……”
“奇了怪了，这么大个箱子装下四五个孩子也绰绰有余，到底是什么东西大成这样啊？”郑真真不死心地跟了上去。
“我自己来吧。”郑真真拿过她手里的方寸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你每次施法就为了做这事儿也太……”
“云青？”她压低声音，往车里看去。
“方寸无垠，画地为牢。”
可是云青进去之后一点动静也没有，外面月亮被乌云遮住，周围漆黑一片，郑真真听着不知从哪儿传来的狼嚎打了个冷战。
郑真真回想了半天，那声微弱的呼吸真实得很，应该不是幻觉。她觉得有点可怕，第一反应就是跑回去找云青。待她冲回车里时，看见正在打坐的云青，马上又冷静下来了。
“等等，这里边到底是什么啊？我怎么……”郑真真惊魂未定，她想问问情况，但护卫一点也不领情，几下就把她赶走了。
“这……”郑真真仔细一想觉得也是，谁规定的货箱里就不能装活的东西啊？从山里猎些珍稀的动物卖到草原上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她心里还是觉得哪里不对，那声微弱的呼吸时不时就在她心里回响，让她满身冷汗。
这声音很微妙，就像是有人贴着她耳边呼吸一般。郑真真顿时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来，她退开几步，再仔细看这箱子，可是此时一点异样也没有了。
郑真真用力点头，她对云青的无所不知几乎是见怪不怪了：“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饿……”那少年口中发出模糊的声音，再次向两人扑来。
那黑乎乎的大洞中爬出来一个脏得看不出人形的少年。他浑身都是颜色昏黑污浊的粘液和各种看不清原样的秽物，穿着一件看着像是道袍的破烂衣衫，头发蓬乱，看不清面容。他四肢着地，用一种很扭曲的姿势爬行着。
“你和阿芒呆在一起，我上去看看。”云青摩挲着方寸盏，消失在原地。郑真真知道她是上车去了。
一个细微的声音从那箱子的开口中传出来，郑真真一听这话就站不住了，她迅速绕过云青走了上去。
“这个……我们真的要去吗？”
云青散去术法，白玉和黑焰都重归天地灵气，一道黑乎乎的液体从那少年脑内流出来，散发出恶臭。这少年整个人就像一具腐烂已久的尸体一般膨胀起来，皮肤溃烂，流出恶心的尸液。
郑真真轻手轻脚地绕过好几辆牛车，走到车队末尾，指了指今天才整理好的货物：“就在那里面。”
“我听见了！那里面有东西在呼吸，然后那些护卫也一直对箱子里的内容避而不谈！”郑真真激动道。
云青笑得意味深长。
郑真真没想到云青防备心能到这个地步，无语地看了她一会儿，捂着这杯热好的水道：“……多谢。”
云青倒是一副坦荡荡的样子，好像她根本不是去撬人家货箱而是去串门似的。阿芒更是从来都不在状态内，一副呆傻的样子跟在云青后面，脚步震得地面都在动。他每走一步，郑真真心肝都要颤一下，这般地震似的动静那些护卫还没醒，也算他们走运。
※※※
她咬牙道：“想！”
云青擦拭着方寸盏，沉思不语。
那几个护卫将箱子塞进牛车便不再管了，又跑去取其他箱子。郑真真趁着这机会蹭一下跳上牛车后面，她把眼睛凑上去，结果木箱里面好像还封了层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一点也看不见。
里面黑乎乎的，云青一身白色祭祀服显得尤为突出。郑真真见了这场景才明白黑暗真的是分程度的，夜晚的暗还存在着星光，灯火，月辉，可是云青周身笼罩的黑暗却像是吞噬光芒的深渊，真的是一点色彩都透不出来。
云青安抚道：“好了，不必着急，是活物又如何呢？我们还能把它放了不成？”
郑真真看得目瞪口呆，今天好几个护卫抬一个箱子还累得要死要活的，他居然单手就把箱子轻松拎了出来。
云青一只手护着郑真真，另一只手里则拿着方寸盏，一时间来不及掐诀施术。她反应极快，拽着郑真真向左侧避开一步，那少年去势不止，冲出了箱子外，跑动间还带出了一些散碎的东西。
“姑娘！麻烦您别捣乱了，我们这儿正忙着呢！”护卫正打算把另一个箱子塞进来，可是一看里面却站着郑真真，他不由也有点上火。
“为何这么说？”云青表情平静，也看不出信还是不信。
云青道：“带路吧，你说的那箱子在哪儿？”
郑真真压低声音问她身边的云青，她轻手轻脚，生怕把边上那些睡着的护卫们吵醒。
“这车队运的到底是什么货物啊，为何都用这木箱层层钉住密不透风的？”郑真真好奇地四处走动着，她拉住一个护卫问道。
“这、这是……”郑真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是什么东西？”
云青闻声回头，心目正见着面色青黑的郁图站在车外，阴沉沉地对着她们笑。
郑真真又伸手抬了一下这箱子，发现这箱子纹丝不动，看来重量也很惊人。看不见，抬不动，郑真真想了想又把耳朵凑上去，结果什么都没听见。
车内空间狭小不好闪躲，云青放开拉着郑真真的手，闪电般并指成剑，白玉光芒在她指尖具化，这柄指尖剑是玄元化玉术凝成，带着君子之德，对妖邪之物颇为克制。
“你还好罢？”郑真真蹲下去，想要看看那少年的情况，可是下一秒就被云青一把拉到身后。
“从天地之间取无根之水，再用大日黑天魔焰去其杂质，这样比较干净。”云青解释道，意念一动，黑色火苗绕着小盏转了一圈，“这里没什么东西是可靠的，你天天与那些人一同吃喝我怕有问题。”
“慢慢说。”云青伸手想给她倒水，但是被郑真真止住了。
这种臭味像是越过了鼻子直接钻进她脑子里一般，清晰地可怕。郑真真觉得有些像是酷热时放了几天的鲜肉，腐烂而腥臭。郑真真捂着鼻子，可是这个味道粘附着，无孔不入，极为刺鼻。她崩溃地说道：“这是什么啊！”
云青不语，也不知用了什么术法，居然没碰到那方寸盏就凭空化出一杯寒露。
“还是放不下？”云青见她一脸纠结，于是道，“那今夜我们便去探探吧。”
郑真真被她这么一打岔，心里那份恐惧已经消散不少，她一脸严肃地道：“我觉得那些货箱中有活物！”
郑真真握着冰冷的小盏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