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论账（上）
秦风说着，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王艳梅不知道的银行卡。
秦建国面露了然，又问：“想起什么了？”
这俩货来秦风的店里打工，相当程度上讲，也算是命好了。
秦建国刚把今天特地准备的大虾倒进锅里，还没翻炒两下，王艳梅就回来了。
“妈，你……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好了？”秦风奇怪地问道，心里一边暗想，就这么点时间，从最近的房屋中介走个来回都不够吧？
愣了足足两秒后，惠琴忽然又觉得自己的人格和外貌都受到了侮辱，于是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说：“阿姨她有没有问题我现在不确定，不过我可以确定，你的脑子肯定是有病！”
她这辈子头一回见到有人这么做生意，不禁摇头直叹道：“你这些东西都是跟谁学的啊……”
突然见到王艳梅上楼，秦风不由微微一怔，马上停下了手里的活。
“小风呢？”王艳梅问两人道。
烧烤店二楼的房间，装修得非常简单。墙壁直接刷白，地上铺上手工木地板了事，家具就是一张办公桌，一张老板椅，以及一个贴墙的杂物柜，连张床都没有。
“啊？”秦风迷糊了，“你问这个干嘛？”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每天都要对账的原因？”王艳梅问道。
王艳梅简单解释道：“忽然想起点事情，中途回来了。”
秦风晚上在这里值班，事实上只能睡地板。
“为了赚钱啊。”秦风笑着回答道。
王艳梅更不懂了，不禁秀眉微蹙，一脸茫然。
“怎么个分账法？”王艳梅听得来了点兴趣，她左右看了看，想找张椅子坐下来，好好听秦风说道说道。
两个人争相道过歉，僵持了一整天的纠结气氛，总算是缓和了。
“这么快？”秦建国略显愕然地看着神色不对的王艳梅，多少有点疑惑。这么点时间，就算是去最近的房屋中介，也不够走个来回吧？
秦风解释道：“妈，你看这个图，它是个曲线，反应的是我每个月收入的递增规律。我把每个月赚的钱，都跟上个月做比较，然后得出这个月到底是赚多了，还是赚少了这么一结论。这几个月来，我每个月收入的平均增长速度大概是10，所以一个月过完后，收入的增长率如果低于这个数，我就该总结一下，这个月收入增长减慢是什么原因，等找出原因后，再把问题解决掉。而如果增长大于这个数，我也要总结原因，接下来这一个月，我就要继续这么做下去。只有这样，生意才能越做越大。”
王浩这才有了点反应，他转过头瞥了惠琴一眼，露出一个冷笑：“你们这些女人，就是见不得比自己长得漂亮的。”
惠琴没想到王浩的脑洞居然能一下子开到这么大。
王艳梅虽然越听越觉得玄乎，但与此同时，也从秦风的话里听出一点弦外之音。
惠琴搜肠刮肚好一阵，终于想到一个自认比较合适的说法：“精神上不对劲……”
可王艳梅根本没回答这个问题，她关上门，张口就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小风，你现在身上有多少钱？”
惠琴好奇地转头看看，等王艳梅上了楼，她小声对王浩道：“阿姨今天看起来怪怪的。”
“行了，不说这个了，一家人老是钱钱钱的，说多了伤感情。”王艳梅解开了心结，人也变得通透起来，她低头看了眼秦风正在画的图表，好奇地问道，“你在画什么？”
不过就算她知道，这会儿没心思去给楼下那对欢喜冤家调解关系。
葱姜入油，厨房内瞬间香气四溢。
秦风很识趣地赶紧站起来，先让妈先下，自己站着指点江山道：“不管多复杂的账，归根到底，无非就是一进一出。就咱们家来说，进账还是很清楚的，因为收入就只有一条路，所以要分开来管的账，就是支出的部分。简单来说，就是要搞清楚，怎么才能让钱花得明白。”
“那你自己呢？”王艳梅的口吻，变得柔和起来，“你自己卡里留了多少？”
王艳梅虽然开了很多年的店，但是跟娟姨一样，她完全是粗放式经营，脑子里根本没有所谓的管理概念。乍一听秦风这么说，不由有些不解道：“你画这个干嘛？”
“小风，妈今天有点……走火入魔了。”大概是这几天看武侠剧的缘故，王艳梅嘴里蹦出这么个风格鲜明的词来，她惭愧且歉然地走到秦风身边，轻声说道。
王艳梅二话不说，风风火火便朝前台的楼梯间走去。
“没错。不过这一步很简单，我给你办了那张专门存家用的卡之后，这个问题就已经被圆满解决了。”秦风简单作答，然后马上接着说道，“店里的支出分账，要比家里的稍微复杂一些。我把这笔钱，分成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日常运作支出，包括食材原料的开支，水电煤气，锅碗瓢盆，也就是狭义上企业资金链的最主要组成部分；第二部分是人工支出，就是现在王浩和惠琴的工资；第三部分，是扩大再生产资金，就是把占比例较大的盈余利润存起来，先暂时放在银行里吃利息，等什么时候时机对了，就拿出来做下一轮投资的启动资金。这三笔钱，我会分别存进三张卡里，就是做三笔账。”
“有吗？”王浩一脸事不关己的淡然模样道，目不转睛盯着屏幕里的漂亮女演员，语气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哪里不对劲？”
秦风的解释很泛泛，但王艳梅却觉得高深无比。
“对，而且这应该就是最重要的原因。”秦风很坦白地承认道，然后细细解释给王艳梅听，“现在咱们家的收入和支出，整个流水全都是在店里进行，所以家里的花销和店里的花销，是缠结在一起的。这样的情况目前来讲倒是没什么，可是以后哪天生意做大了，再这样肯定要出问题。所以我想了个办法，就是分账管理。”
“一千来块。”秦风道，“当零花钱绰绰有余了。”
王艳梅总算说了句正常的话：“你今天怎么给我卡里打了这么多？”
秦风一听预备丈母娘居然先道歉了，顿时有点受宠若惊，赶紧跟着一起自我检讨：“妈，你别这么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是我没把事情跟你说明白……”
“没什么。”王艳梅充分行使女人的特权，用一个充满悖论气息的答案，把秦建国敷衍过去，然后推开厨房和正厅之间的小门，快步走进了正厅。
正厅里这时黑漆漆的，店门关着，也没开灯。王浩和惠琴两个人正坐在电视机前，悠然看着正热播的《新天龙八部》，一边等待老板他爹把晚饭做好。
“小老板在楼上。”王浩面对秦建国和王艳梅的时候，总是要在老板面前加个“小”字来称呼秦风，以正辈分。
“算是收入曲线吧……”对工作小细节总是咬得很紧的秦风，有点不好意思承认桌上这玩意儿的江湖地位——它太粗糙了，连个对比图之类的东西都没有。
“哦，这事啊……”秦风了然了，微微一笑，回答道，“说好以后我给家用的，今天月初了嘛，当然要给你打钱了。”
王艳梅思考着道：“第一步就是把用在家里和用在店里的两笔钱分开对吧？”
王艳梅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她原本觉得秦风是死要钱，跟家里人都要算得一清二楚，可现在看来，情况似乎不是这样。
“其实这些就是很基本的企业管理方法。”秦风笑了笑说，“而且画图的目的，其实也不是为了看图，本质上应该属于查账。通过对账目数据的分析，企业的老板才定下下一步的发展方向。还有一些企业规模比较大，一些厉害的老板，甚至可以从分公司的账目上看出下面的员工是不是有搞内部腐败，不过这个就比较专业了，需要很聪明的脑子和很老道的经验。”
王艳梅推门进去时，秦风正坐在桌前，仔细地画着这几个月来的收入曲线。
王艳梅没料到自己随便逛了一圈，就让惠琴和王浩炸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