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是谁
梦禾几乎用逃跑的心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怅然若失的呆坐在床边。用自怜自惜的眼神扫向房间里的每个角落：纯白色的地毯，红底白花的窗帘，大红色的床罩……
这房间对他来说也是陌生的吧？房间是她精心布置的喜房，然而这里却没有他的气息，就像他心里也没有她。梦禾直到如今才深刻领会了那句话的真谛：活人是永远不能和死人去争宠的！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梦禾由呆呆坐在床头，改为无力的、瘫软的躺在床上，她再一次失眠了。夜已经很深了吧，她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可肚子并不觉得饿，她的每根神经、每根纤维都因心中这份被压迫的苦恼涨的满满的。宇轩吃过饭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了？还在伤心难过吗？
她对自己有些气恼：人家心心念念的人又不是你，你还一个劲儿替他穷担心什么！非得让自己的心更疼、更苦恼吗？可他刚刚的情况一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那样的心神俱裂、惊恐万状，那样的的悲观恐惧、孤苦无依，她便会忍不住替他心疼、担心。唉！多么自相矛盾的关怀呀，多么痛苦的担心呀！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情绪有没有冷静下来。
在这种魂不守舍的忧心中，梦禾忽然隐隐约约听到隔壁的客房传来一阵阵低低地、压抑似的哀叫，声音痛苦，仿佛要想拼命的从某种被长期压抑的羁绊里挣扎出来，但他却无力挣扎出来。
梦禾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顿时，她的心里涌上一层强烈的不安，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又开始紊乱了，他怎么了？病了吗？
由于过于担心他，她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来到他的房门外。她知道自己不该来的，来了只能使原本已出现裂痕的心脏变得更痛，但她就是犯贱，管不住自己的脚步。
敲敲房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她轻轻地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
刚一迈进房间，她便被屋子里四处弥漫的烟雾熏得轻咳了两声。宇轩悄无声息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在床边的床头柜上，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旁边还放着一只喝空了的酒瓶。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楚宇轩，他就这么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甚至连被子都没盖。她拉开旁边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然后用一双哀哀欲诉的眸子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轻声伤感的说道：“你是想被熏死、喝死还是被冻死？我知道，无论是如何的死法儿，都不会是为了我，你不为我，不为自己，也总应该为黄泉下你最爱的人考虑一下吧，她若知道你这样折磨自己，怎么能瞑目呢！”
轻叹了口气，她悄悄走到窗户边，拉开了一扇窗户，让室内的空气流通一下，又想到到底是秋天了，秋风瑟瑟，人怎么能受得了，便把窗纱和窗帘放了下来。做完这些，她刚想出去，躺在床上的楚宇轩忽然说道：“谁？谁在这儿？”
“是我。”梦禾随口接道，走到床边，在床沿上坐下来。“我听到你这儿有动静，想看看你怎样了，是不是不舒服，你还没吃晚饭，饿不饿？真是的，空着肚子还喝酒！”
楚宇轩像是没听到她说了些什么，犹自闭着眼睛，伸出手来，握住了她递过来的手，嘴里温柔地说：“别走！留下来陪我一会儿。”他的声音真温柔，温柔的就像能滴得出水来。
梦禾一听，心里一热，马上垂下眼来，含羞带怯地说：我没走。”他的心里还是有她的，不然怎会用那样温柔的语气要她留下来。
“别走！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了。”他的语气更温柔了，并且语气里多了一种撒娇的成分：“我困了，哄我睡觉！”
“怎么哄？”她的脸红了，那一脸的娇羞，宛如城市边缘点缀着的羞涩的红叶！
“唱催眠曲呀，就像以前那样，以前，每天你都给我唱催眠曲的，自从你走了以后，都没人给我唱了。”他无比哀怨的说。
“什么催眠曲？”她心中一沉，勉强软弱的说，并企图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
“就是那首歌，你不记得了吗？”他闭着眼睛，犹如在梦中，嘴边挂着一抹幸福的微笑，开始喃喃着念着一首歌词：
“掀起了你的盖头来，让我看看你的眉毛，你的眉毛细又长呀，好像那树上的弯月亮，你的眉毛细又长呀，好像那树上的弯月亮……
“我是谁？”她的心痛楚着，强烈的痛楚着，但仍忍耐着问。
“是欧卡桑呀。”
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犹如五雷轰顶把她打入了万丈深渊，用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用颤抖的、生硬的声音说：“让你失望了，我不是你的欧卡桑。”
“那你是谁？”他有些迷茫的问。
“我是你的老婆，岳梦禾。”她咬着牙说。
“岳－－梦－－禾－－？”他一脸困惑的拉长声音念着这三个字，他从头到尾都没睁眼，仿佛仍在做梦。“你真会说笑话，我哪来的老婆？你给我找小媳妇了？乱讲！我一辈子都不结婚，都要和欧卡桑在一起。”
“你的欧卡桑早死了！”梦禾忽然之间感到莫大的委屈，抑制不住的心痛使她愤怒了，他竟然这么伤她，连她这个老婆都不承认了，她的眼睛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不顾一切地喊道：“楚宇轩！你这个感情骗子！你现实一点好不好，死人是不能复活的，她早死了！早死了！死人不可能从棺材里爬出来，不可能出现在你面前！你认清这个事实，不要一味的逃避现实，如果你真的不肯面对现实，只能去地狱找寻你要找的人！”
楚宇轩身子一震，猛地瞪大了双眼，他的两眼瞪得又圆又大，却仿佛没有焦距似的，失明了，甚至失聪了，只剩下满眼的恐惧，他绝望得像掉进了没底儿的深潭一样万念俱灰。他又战栗了起来，全身发抖的战栗，苍白的脸上不带一丝血色。
忽然，他叫了起来，猛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叫：“欧卡桑！”接着他的思维像是遁入了混乱之中，痴痴傻傻地说着：“你没有死，你怎么会死了呢？你答应过我去游乐场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然后，他又像神智昏乱了大叫起来：“不！不！我看到你被他杀死了！那鲜血在飞溅！在飞溅！不要！好可怕！”
他又抓住了她的手，抓得紧紧地，不肯放松，两眼瞪着她，却又像不认得她，他怎么了？他现在的情况，仿佛连神经都是错乱的。“你没有死？是不是？那些我看到的都是幻觉，是不是？我在做梦……对！我是在做梦……那梦好可怕！好可怕……”
他的神情又把她吓坏了，“宇轩，宇轩……”她又不顾自己的心情了，再次紧紧的抱住了他，抱得紧紧地，不敢说任何刺激他的话了，只能被迫压制着心里的伤痛，听着他昏乱的言语：“我在做梦……啊！我真的好困好困，但是我每天都不敢睡觉……我怕再做恶梦，但是，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我就敢安心睡觉了……欧卡桑，给我唱催眠曲吧，你别走……为什么还不唱？唱呀……你快唱吧，我真的好困……”
梦禾坐在了床边的地毯上，让他紧握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他躺在枕上的头，她听见自己用哽咽着的声音唱了。“掀起了你的盖头来，让我看看你的眉毛，你的眉毛细又长呀，好像那树上的弯月亮，你的眉毛细又长呀，好像那树上的弯月亮……”
她把头伏在他的床上，嘴里不敢停，一直唱，一直唱，尽管她的心里在滴血，嘴里却不敢停，深怕惊醒他的美梦，一串串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往下流……
当她再抬头看向他时，发现他的眼睛紧闭着，呼吸均匀，他……竟然真的睡着了。就算在深深的熟睡着，他仍然不肯放松紧握着的她的手，依然抓得紧紧的。
她试图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握中抽离，他立刻睁开了一双恐惧而又担忧的黑眸，大瞪着，吃力地瞪得溜圆：“不！不！你别走！别离开我！”
“我没走。你睡吧，我在这儿呢。”她忍声的哽咽着说，放弃了把自己的手挣脱出他的掌握，就让他一直这么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