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冤屈
宋恒带着疑惑,跟着冉茗雪和石千凝二人到了教坊司的后院。
刚踏入其中,宋恒便皱起眉头,抬手掩住了口鼻。
倒不是这后院中有什么臭不可闻的味道,
恰恰相反,后院中充斥着萦绕在教坊司中的清香。
可不管多淡雅的味道,一旦凑在一起,恐怕都很难再有原本的清新。
既已被打入教坊司,那这些女子自然不会有太高的地位。
几乎都是六七人挤在一个房间中,有些甚至住了十几人。
长得漂亮,肯豁得出去的便住在刚进后院的小楼中,地位越低,住的地方便越靠后。
宋恒跟在冉茗雪和石千凝身后,一边好奇的四下张望着,一边默默向前。
直到眼前已经出现一堵高大的墙壁,母女二人才停下脚步,走进离墙最近的一座小木屋中。
这一路上,宋恒掩住口鼻的手几乎没有放下来过。
他原本已经觉得,前半程那汇聚在一起的浓郁香味已足够难闻,可随着后院的建筑越来越破败,味道也从香转变为臭。
这是一种宋恒从未闻过的味道,若非有真气加持,在刚闻到的一瞬间,宋恒就要忍不住直接吐出来。
比起生活在这些地方的人,宋恒的运气无疑是极好的。
他虽两世为人,但却也未吃过什么苦头。
前世他虽未生于大富大贵之家,但也总归是衣食无忧,无需他为了生计操心;
而这一世虽是孤儿,可也从小就有村中的长辈照顾,虽说乡野山村没有什么大鱼大肉,但该有的东西也从未缺过,
而后更是被镇上的老捕头收养,在小镇上的日子过得无比潇洒。
可以说在宋恒的记忆中,几乎就没吃过什么苦头。
这也就导致他的性格中始终带着几分天真,虽不至于单纯到还在认为这个世界非黑即白,却也很难接受会有不法者逃脱律法的制裁。
宋恒眉头已经紧皱,而冉茗雪和石千凝的脸色虽也很不好看,但也比宋恒要好上许多。
显然这近一个月的生活,虽不至于令她们彻底习惯,但也已经开始适应。
母女二人推开门进去,宋恒掩了一路的口鼻,只觉呼吸都有些不畅,站在门外犹豫片刻,还是选择走进屋中。
宋恒看着那扇随时可能从门框上掉下的木门,脸色已经很是难看,
可当他进到屋中,看着潮湿发霉的墙角,满是裂纹的镜子,还有“缺脚断腿”的桌椅板凳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教坊司中为何还有这样的地方。”
正在收拾东西的石千凝闻言,很是奇怪的回头望来,似是想不到宋恒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冉茗雪却已听懂宋恒的意思,边打包着衣物,边解释道:
“能在教坊司的,要么是罪臣家眷,要么就是些穷苦人家,在农闲时来此寻个脏活累活,挣些工钱来维持生计。”
“这样的人,哪里还有资格去挑选住的地方。”
“能有个地方落脚,已经算是不错。”
宋恒对这解释却不满意,仍皱眉道:
“若是我记得不错,大夏律法中规定,朝廷每年都有拨款,用于修缮公用建筑。”
“教坊司应该也在名单之中。”
石千凝轻轻歪了歪小脑袋,看着宋恒的眼神越发不解。
她哪怕先前未想通宋恒的意思,但冉茗雪的解释也已经足够明白,宋恒为何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冉茗雪也扭过头,极为诧异的看了宋恒一眼。
见他面露怒气,神色不似作伪,竟是忽然叹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中多出了几分回忆。
只是这抹回忆很快便散去,冉茗雪轻轻摇了摇头,道:
“规定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朝廷自然不会克扣这点银子,只是办事的人却总归要留些好处。”
“这一层一层下来,到了教坊司时,所剩的银子本就不多,教坊司中的管事之类还要留些好处,剩下的自然也都分了出去。”
“这些人都聪明的很,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拿,他们心中拎得比谁都清楚。”
“只要教坊司用来招待人的地方没有令人满意,那这点细枝末节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除非是负责教坊司的礼部官员得罪了人,才会有人想起以这些。”
这事在冉茗雪口中似乎变得合情合理,只是以宋恒的性格,却显然不会满意这样的解释。
宋恒当即冷哼一声,可还未等他开口,门外忽然又跑进一个失魂落魄的中年妇女。
她穿着一身宽大的粗布衣袍,头发披散在脑后,似是奔跑的太快,她的面色涨的通红,呼吸也很是急促。
这突然响起的动静自是将三人的目光尽数吸引,这中年妇人的目光也紧盯着冉茗雪。
见她在屋中,先是一喜,紧接着赶忙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乞求道:
“冉大姐,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冉茗雪面色一变,立即弯身想将她扶起。
可早在进入教坊司之前,她的境界就已被封印,如今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力气哪里比得过一个常年干农活的人。
好在宋恒及时出手,将这中年妇人拉起,道:
“这位大姐,慢慢说,你的孩子怎么了?”
冉茗雪也出声安慰道:
“秋芳,你先冷静,把事情经过说清楚,我们才好帮你。”
在两人的劝说下,王秋芳也暂时冷静了些,抹着眼泪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她住在城外的村中,家中有一个卧病在床的丈夫和一儿一女,
她平日不仅要在田间劳作,还要伺候着家中的丈夫。
好在近几年两个孩子都已长大,能帮她照顾家中,她便也在农闲时进城找些事情做。
而这次的祸端,也正是由此而起。
王秋芳心地善良,对谁都很是照顾,人缘自是处的不错。
而一群妇人凑在一起,难免会说起自家的孩子。
听到王秋芳的儿子还留在家中,她们便出言劝说,男孩子还是该多读些书,总不能一辈子留在村里。
王秋芳原本还未想太多,可天天看着在教坊司中出入的公子哥,不仅衣着华贵,更是花天酒地,好不快活。
再一想自己的儿子,大冷天还要进山砍柴打猎。
如此鲜明的对比,很难不让一位母亲心疼。
最终在一位被贬大学士妻子的帮助下,她的儿子也被安排进了城郊的学堂。
王秋芳不奢望他儿子将来能做多大的官,能给他们带来多好的生活,只要能吃饱喝暖也就够了。
可就是这朴实的想法,却也已无法实现。
这学堂虽在城郊,可毕竟也是在京城之中。
能入读学堂的,也都是些富人之子。
他们平日里便经常欺负王秋芳的儿子,可她的儿子也很是懂事,知道这机会来之不易,不愿多惹事端。
可不料这却让那些人变本加厉,前几日竟是将他儿子的双腿打断。
这对一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来说更是雪上加霜,面对医馆无情的拒绝,王秋芳苦于无奈,只能找到那几家富人,
也不敢奢望能让他们的子女付出代价,只求能赔些医药费,保住儿子的性命。
可这些人不仅没有一个愿意赔钱,还将她打了一顿,
最后一家更是见色起意,把她从乡下进城照顾弟弟的女儿抓进府中。
她在城中举目无亲,一下想到冉茗雪的丈夫好像原本是个大官,虽说能进入教坊司也代表着如今已经失势,
可绝望之下,只要有一丝希望也不能错过。
听到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敢强抢民女,宋恒心中的怒气已抑制不住,当即重重一掌拍在桌上。
以他如今灵海境的实力,这含怒一掌不仅将本就快要散架的桌子拍烂,掌力的余波更是向外扩散,
整间屋子在这掌力之下都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