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小渔村
晨间的风轻柔地拂过大地，流经山川树木，屋瓦楼台，而后再度消散于天地之间。
此次游历，旨在旁观俗世，感悟人间，因此他也不在意脚程，
萧季临一路上走走停停，途经数个人类城市，直到三个多月后，才勉强走到大黎王朝的边界处。
起初还兴致十足的萧季临，到现在见到诸多凡间的真实图景后，眉眼间也多了几分沉重。
越往南边走，好像战乱就越多，
狼烟弥漫，马蹄声疾，
无数凡人身不由己地卷入这具名为战乱的巨大车轮，而后被碾得渣都不剩。
他为了搭救一些人，曾经辗转来回数个城市，甚至连外衣和身上钱银都当了，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只为给他们带来那少得可怜的粮食。
如今的他，原本白嫩的肤色已被数月的光照转变成健康的小麦色，除了背后的那把长剑和腰间的储物袋之外，看起来就跟逃荒的难民没有两样。
一丝丝偏咸的海风徐徐而来，携带六月夏意，钻入他的鼻尖。
他这次来到的地方，是个位于边境之外的小渔村，
因为极其偏僻，即使是在两个王朝的边境处，这个渔村也没被兵马的烟尘给波及到。
萧季临头顶着前些日随手编织的草帽，赤足在浅滩处摸着鱼儿，
但半个时辰后，他便有些垂头丧气了。
“是不是我没掌握什么窍门啊？怎么一条都捞不上来。”
他有些无奈地想道。
虽然以他如今的修为，动用灵力即可将附近的水流锁住，轻易捞起那些动弹不得的鱼。
但这样一来，却是少了一些捕鱼的乐趣。
“小兄弟，鱼可不是这么抓的！”一个黝黑皮肤的中年男子见萧季临在那和海水斗智斗勇，笑着淌水而来。
萧季临眉头一挑，只见中年男子一个猛子扎入水中，片刻后手里逮着一条两尺大小的鱼，一脸笑意地看着他道：“看你面生得很，你是边境那个逃难过来的吧？”
萧季临点点头，行至此处，用逃难来掩饰再好不过。
中年男子爽朗一笑，露出白皙的牙齿说道：“年年打仗，你这般年纪也属实可怜，想必你也饿坏了吧？不嫌弃的话，一会到我的屋里喝些鱼汤？”
萧季临自然笑着答应下来，只觉这位长辈面善得很，让他想起旅行开端遇到的那个早餐摊老板宁远。
虽然离开墨隐山已经过了三月之久，但他直至如今，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那个早餐摊，
尤其是那个笑起来眼睛明亮的姑娘。
瓮里的鱼汤咕咕地冒着水泡，一阵鲜香味充溢于这个有些拥挤的茅草屋中。
中年男子盛上满满一碗递给萧季临，爽朗一笑道：
“我叫于诚，虚长你些年岁，你若是不嫌弃，叫我声于叔就行！”
萧季临接过碗笑道：“于叔，我叫萧纪，这碗鱼汤，感谢了！”
于诚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连忙说道：“饿坏了吧？快喝快喝，小心烫！”
嫩白的鱼肉混合着香料，以及海水特有的咸鲜味，只是一口下去，萧季临便觉得食指大动，连忙忍不住又是一口喝下去。
于诚见他喝下鱼汤，仿佛是像松了口气一般，方才跟着吃喝起来，边吃边道：“你既然落难，也可就在此落住下来，反正你于叔我如今孤身一人，我们两个男子打打挤也就住下了。”
萧季临眼神一顿，却是笑着摇头道：“于叔，我这人在外面住惯了，我就在门口那棵树下凑合就成！”
见他如此拒绝，于诚也就不再勉强道：“那成，一会儿吃饱了我带你再去捉几条，刚好这段日子鱼儿也多，若是运气好，一次捞回，得够我们吃十天半个月的！”
吃饱喝足，两人便踏出房门往海滩处走去，
这片渔村虽然不大，不过远离海滩，依山而建，光要用脚走到海滩的话，却是要些时间。
正当两人刚要踏出渔村门口时，一个披头散发，双眼无神的女人跌跌撞撞地路过，当她看到萧季临时，双眼顿时瞪圆，哇哇地大叫起来，原来还有些站不稳的身体顿时就扑将过来，想要抓住萧季临。
萧季临眉头一皱，正要将她扶住，只见于诚上前便是一脚将她踹翻在地，怒骂道：“疯婆娘！整天别的地方不去，就只知道在村门口晃悠，哪天吓到了官老爷，全村都得被你赔进去！”
女人被一脚踹翻，却不喊痛，只是两行浊泪从黑脏的脸上流下，仍然直直盯着萧季临，嘴里咿咿呀呀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于诚赔笑道：“萧侄啊，你有所不知，这婆娘之前还是正常的，几年前因为官老爷征兵，丈夫被南边的大炎人给砍了，结果孩子想不通，第二日拿起鱼叉就自己跑到边境去，想要给老子报仇，结果自己也搭了进去。”
“接到儿子也死了的那天，这婆娘就疯了，村里人见她可怜，也就没难为她，平日给她几口吃的，全当是个守村人了！”
萧季临鼻子一酸，在于诚的话说完时，他也终于听清了疯女人嘴里念叨的是什么。
不是哇，是娃，
她疯了，是因为她的娃没了，丈夫和儿子相继死去，掐灭了她所有生存下去的念头，以致于变成如今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至少，也得给她换件干净衣裳吧。”
这瞬间，萧季临想起自己还从未见过的娘亲，连忙将她扶起，在于诚看不见的地方，一缕柳枝灵力渡入了她的体内。
“娃娃”
疯癫女人的神色顿时肉眼可见的变好，开心地抱着萧季临，口中不停地喊着娃。
萧季临眼眶通红，缓缓松开她的怀抱，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柔声道：“娘，孩儿给你去打些鱼吃好不好？”
疯癫女人似是听懂了，兴奋地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