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不是我
萧流云呼吸略微有些急促,视线垂着看着地面。
他哑口无言,十三说的话几乎全对,除却自己害了二哥。
好一会儿,他找回自己的声音:
“十三,我承认,我有私心。”
“但我绝没有害二哥。”
“是吗?”萧知归一声漠然冷笑,“小梨花回来时,你整日躲着二哥和我不是吗?”
“你看小梨花的神色,和从前完全不同不是吗?”
“二哥告诉我,他会处理好小梨花的事情,会让小梨花回来。”
“而你呢,六哥,你做了什么?”
萧流云平日本就言语少,此刻被萧知归逼问着,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无法反驳,也不知道要如何反驳。
“二哥安然无事那么久,怎么偏偏就和你见了最后一面便出了意外。”
“六哥。”
萧知归护着冰棺的双臂一点一点无力垂下。
“你还是从前的那个六哥吗?”
萧知归依靠着桌子,一点一点滑坐到地上,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苦笑溢上心头,化成了嘴边的一抹无奈:
“那晚,我本是不想去的。”
“清辉殿的下人,几番说二哥有要紧之事找我。”
“我便去了。”
“二哥同我说了不少话。”
“他同我说,安合会回来,等她归来,让我…照顾好她。”
萧流云依旧藏了私心,他顿住片刻,只提及了自己。
“十三,父皇都已经查过我,你还有如何不信的?”
“我虽爱慕安合,也羡嫉二哥和你,但我从来都没有害人之心。”
“十三,你信我。”
“我对天起誓,若是我害了二哥,便教我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萧知归的眼里,溢满了泪。
他垂着头,倔强着咬着唇不肯发出一丝一毫的哭声。
这几日来的悲戚和难过,终究是堆积而起,在这一瞬爆发出来。
他一点一点跪了下去,双手摸着冰棺壁,泪如雨下。
教他如何不难过?
自小便宠他惯他的二哥。
在他眼里无所不能的二哥。
天下万物,只要他喊一声二哥,最后必定都会称他心意。
他教自己看书,教自己习武,教自己万事如何应对。
于他而言,萧远夏是天底下,最好的二哥。
泪水疯了一样往外涌,萧知归跪在地上,整个身子倾下,头靠在冰棺上,说不出一句话。
棺椁中,萧远夏闭着眼,皮肤泛着诡谲的惨白,但神色,一片祥和。
直至天色快要大亮。
萧知归还是松了口,让他给萧远夏的尸体检查。
萧流云几乎将萧远夏的尸体翻看了个遍,但依旧一无所获。
萧知归全程盯着他的动作,一瞬都未走神。
末了,萧流云将白布重新盖好,神色里有慌张有不甘有错愕,他低头深深看了萧远夏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全是歉意:
“我……查不出。”
萧知归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伸手一把格挡开萧流云:“好,既如此,你可以走了。”
“十三……”萧流云怎会不难过,纵使他再如何嫉妒,也断然不会对自己的亲人下手,“我会查出来的……”
“你走吧。”
“我再陪会儿二哥。”
萧知归眉目敛着,并不打算再多言语什么。
世间万事便是如此,嫌隙一旦出现,便再无完好的可能。
萧流云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萧知归已经重新在冰棺前盘坐了下来。
他缄了口,最后再看了一眼萧远夏,抬步往外走。
每一步,沉重至极。
他和萧远夏的关系比不上和萧知归之间,但他心里清楚,二哥就像是一把伞,自小到大,将他们护在其中,替他们遮挡风雨烈日,却又让他们看尽这世上所有的风景。
迈出门槛的那一瞬,不知是脚下失了气力还是如何,萧知归重重一绊,险些要跌在地上。
【流云】
【答应我】
萧远夏那晚的声音,像是自空阔中起,一圈一圈回荡在萧流云的耳畔。
眼中通红一片,萧流云的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外头,天色灰蒙蒙的,似是要落雨了。
柔福推开窗,视线高抬,停留在堆积起来的云层方向,双手把住窗户久久没有松开。
时至今日,她都无法置信,二皇子竟是死了。
那把玉骨扇,还埋在她住的屋后。
她盯着那个云层看了半晌,许久都没再有动作。
若是那晚,她反应过来二皇子的不对劲,是不是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杵那儿那么久做什么?”
身后不远处,萧雪坐在点妆台前,透过镜子的折射,盯着柔福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柔福陡然回神,匆忙收回手,规规矩矩转身往回走:“公主,似是要下雨了。”
“昨儿个不还是个好天,今日就下雨了?”萧雪有一下没一下地描着眉,懒散的神色中带着些许的阴森。
柔福规矩整理着后头桌面上的点妆用品,没有应声。
一双眸子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看了许久,描眉的手忽然顿住,萧雪笑意释然,扭头去看身后侧的柔福:
“瞧我这记性怎么这么不好。”
“且忘了,今天可是二哥头七的日子。”
说话间,萧雪未有丝毫的悲戚,反倒是字字噙着慵懒之笑,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事一般。
柔福整理东西的手忽然用力攥紧了手中抓着的梳子,好一会儿才卸了力。
“又杵着做什么,还不来给我梳发?”萧雪放下眉笔,略有不满地训斥了一句。
“是。”柔福柔柔应声,规规矩矩开始给萧雪梳发。
下巴趾高气昂地抬起,萧雪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笑意一点一点攀上嘴角。
“公主今日要去看二皇子吗?”柔福动作轻柔,眉目垂着,轻声细语。
单眉高高一挑,萧雪冷笑更甚:
“我看他作甚?”
“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一心维护姜离那个贱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等他入葬那日我再去,定要好好看看他的笑话。”
柔福替她梳发的手忽然就慢了下来,她越过女子的肩头,偷偷看了一眼镜中萧雪的神色。
跋扈傲然,不屑一顾,阴森戚戚。
心头的寒凉,一点一点泛出,柔福的手忽然一抖,重重扯住了萧雪的发。
“嘶—你干什么?!”萧雪倒抽了一口气,抬手捂住了被拉扯的头皮,回头恶狠狠瞪了柔福一眼,“怎么做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