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爱家连锁超市是青木集团的起家产业，叶秦东的祖父是个走街串巷的挑担小贩，从一个卖针线拉链到城乡结合处开了二十平方不到的小卖部，发展到本市知名的连锁大超市，到叶秦东父亲叶江河这一代，把爱家超市发展成全国性龙头连锁超市，打造了以高奢商场胜光广场，大众市场银伞百货，折扣商场等完整系统的零售王国，其主营业务扩展到房地产，钢铁，矿业，服务业及其他投资，涵盖非常广，成立了青木集团。之后经过叶老太太的努力，发展到如今的青木集团。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决策者的变换往往会引起领导层大地震，除了林秘书辞职外，爱家超市业风平浪静，没大的变动。
叶秦东每□□九晚五上下班，从不缺勤，到下班时间就走。工作内容是看爱家超市业历年报表和资料，听取各级高层汇报，去下面巡查各大卖场。听取下属汇报时很少发表意见，连具有个人鲜明性格的指令至未下达过。
除了那天会议室里见识过叶秦东锋芒毕露，心知他并非能糊弄的高层外，其他接触过叶秦东的人，都觉得他性格温和，彬彬有礼，但表现平平。大多数人暗中松了口气，新总经理才能中庸，走平衡路线，保持原状不变，不搞大动作，对他们来说就是好事。
谁也没想到，半个月后，叶秦东摸清爱家情况后，新官上任第一把火来得如此毫无预兆和猛烈。提出的方案大刀阔斧，简直把爱家超市业当作一棵枝叶过于茂盛的大树，看到哪里不顺眼，提刀就砍，简直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作为爱家的副总经理，梁高林强烈抗议。
那次会议后，梁高林有所收敛，其心腹受了嘱咐低调行事。但一山不容二虎，他和叶秦东的矛盾摆到了明面，高层们心知肚明。
梁高林以此为契机，直接去琴山求见叶老太太。
当天上午，陈伯打来电话，叶老太太让叶秦东去老宅一趟。
下午，叶秦东带着严助理上琴山，这次车子直接开进老宅庭院。
女护工照例把叶老太太推到客厅后，悄无声息地离开，走动间背影苗条，细腰袅娜。
叶老太太沉声问：“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
“知道，梁高林来告状。”
“不仅是梁高林，其他高管也说你任性妄为，一意孤行，搞得整个爱家人心惶惶。你有什么话说？”
叶秦东淡笑：“我上任第一次高层会议，梁高林就敢倚老卖老，当着所有高层的面挑衅，之后对我的指令阳奉阴违，联手打压，现在又越级告状，拿你压我。想来姑姑很清楚，他们这样，是因为我动了他们的奶酪。”
“你刚上任就我行我素，大动干戈，他们毕竟是元老，难免看你不顺眼。”叶老太太对跟了自己多年的老员工总体来说是维护的，“梁高林是有私心，只要不出格，也是人之常情。”
“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我懂。但一个人在一个位置坐久了，习惯了手中权利，以为东西就是他的。”叶秦东慢条斯理说，“大概连我这个主人，想动一动自己的东西，也得先看他们脸色，他们乐意了才行。”
叶老太太闻言，顿时眼眸微缩。
“姑姑还在，他们敢这样，要是你不在了，或者我弱些，岂非被他们生吞活拆，青木集团成了他们囊中之物？”
叶老太太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
片刻后，叶老太太语气平淡：“无论何时，青木集团只能是叶氏家族的青木集团。就算要亏要败，也只能败在叶家人手里，轮不到外人打主意。”
这是叶老太太的明确表态。叶秦东几句话，直戳进她心里。
“你这整顿方案怎么回事？”叶老太太指着放在茶几上的资料，是梁高林告状时带来的，“我初步看了下，全国三百多家连锁超市，你打算关闭其中六家赚钱的分店，七家亏损的反而扩大规模，另外砸重金新开五家分店，简直是胡闹。叶家家大业大，也禁不起你这样胡乱败家。”
她嘴里斥责他胡闹，语气明显缓和下来，比之前多了几分耐心。
叶秦东看了严助理一眼，严助理立刻恭恭敬敬地奉上一本资料。
与茶几上那本没什么不同，只是最后一页多了张全国地图，代表爱家超市的彩旗分布在各大城市上，中间的圆点代表仓储。这些彩旗和圆点分布得错落有致，互相呼应，进可攻，退可守。
叶老太太纵横商场多年，很快瞧出其中奥妙，微微色变。
她目光凝在地图上，久久挪不开。
客厅内静悄悄的，严松乔下意识屏住呼吸。
叶老太太抬眼时神色未所未有的凝重：“整顿超市业只是第一步，你真正的目标是进军电子商务？”语气疑问，其实肯定无比。
叶秦东回答：“准确地说，打造一家国内最大最齐全的综合性购物平台。”
叶老太太目光锐利，冷笑一声：“全国最大最齐全的综合性购物平台？你觉得这样的平台不够多吗？你知道现在网上商务竞争有多激烈吗？每年有多少家电商倒闭？目前大小电商都遭遇着流量瓶颈，维持高速增长愈发艰难，卖家流量已饱和，垂直巨头也缺流量，大大小小融资的垂直电商到处找有效流量，你觉得，你的电子商务平台一开放，有效流量就会直奔而来？除此之外，控制上游供应链，搞定仓配体验，降低巨高无比的引流成本，各方面困难重重。电商在十几年前是有机会的，但如今才入局的玩家，注定会成为行业炮灰。”
叶秦东神色笃定：“比起其他网上购物平台，我们有别人难以追逐的优势。青木旗下有遍布全国各大城市的爱家连锁超市，以及走高奢路线的胜光购物广场，普通百姓路线的永泰百货商场，以及中低档次的折扣商场，还有现成的仓储和成熟的物流体系，只需把这些线下零售行业和物流整合起来，就能在种类齐全，价格低，保证正品的优势下，实现线上订购，就近配送。我们有自己的物流，能控制配送时间，完全可以实现全国各地两日达，同城两小时内达。我要的不仅是一个综合性电子商务平台，而是科技改变生活，生活带来商机，把快捷方便做到极致。一句话，只要顾客需要，就无所不能。”
叶老太太不为所动：“我记得，某年的电子商务，母婴品类都打成了负毛利，卖得越多亏得越多，还卖不掉。某知名电子平台三年亏了二十多个亿，打落牙齿和血吞。别看电商估值一个比一个高，其实一个比一个活的艰难。被资本绑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任何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风险越大，利益也越大。当年无人机在大众观念里只是玩具时，姑姑你力排众议进军该行业，如今成为行业龙头，占全球市场份额百分之八十，最便宜的几千元一台，中高端动辄十几万，用途广泛，涉及多行业，利润之高，影响力之广，如今大家才明白姑姑当初的高瞻远瞩。比起姑姑当年的冒险和胆气，我如今只是站在青木集团这条商业大鳄的肩膀上，利用原有的资源打造电子商务平台，已经足够保守。”
“至于流量，成熟的购物平台是巨无霸，从巨无霸那里抢流量，开拓新用户，细分渠道等，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消费者永远追逐实惠，永远忠诚于实惠。做同一件事的人很多，能做到极致的寥寥无几，而成功最后属于做到极致的。”
“同一个行业永远有人哭有人笑，无论传统实体店还是电子商务，避免不了竞争激烈，每年不少公司倒闭，表面上看生意越来越难做，其实是各行各业越来越专业，越来越精益求精。看起来是洗牌，其实是优胜劣汰，最后留下的是那些实力强大，坚持品质，服务完善，脚踏实地做事的企业。”
叶老太太目光连连闪动。
叶秦东又说：“传统企业在转型，没有哪家企业可以安坐江山不思进取。电子商务是必然发展趋势，我们入场已晚，未能分到第一杯羹，错过了最肥美的蛋糕，但如果不入场，迟早会被习惯电子商务的用户淘汰，而一旦成功，就是青木集团未来至少三十年内高速发展的新推力。”
叶老太太的手缓捏成拳。
网络初兴时，她嗅到了巨大商机，也有高层提出进军电子商务，但她认为不如实业可靠，一再犹豫的结果是，等到第一批吃螃蟹的人赚得盆满钵满时，已错失入场的最佳时机。这是叶老太太杀伐果断的一生商战中，为数极少的判断错误。
如今，叶家的年轻一代为她展开一幅壮丽画卷，光凭想象，足够她热血沸腾。
叶老太太不动声色地问：“爱家超市业这几年虽有盈利，比起其他产业只是鸡肋，知道我为什么留着没砍掉吗？”
叶秦东回答：“除了是青木集团的发家产业，有特殊意义，也因为为社会提供了数万个就业岗位。”
“不错。处在我的位置，要考虑的问题不仅仅是赚钱，还有社会责任，企业正面形象等问题，每一样都牵一发而动全身。”叶老太太语调缓慢郑重，“如果只是超市业整顿失败，青木集团承担得起这点损失，但涉及其他百货行业，物流等多产业协作，一旦出现问题，你知道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