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从早餐店出来，离和邱伟约定的时间还早，叶秦东去了胜光广场。
国内每个一线大城市都有一个高奢购物中心胜光广场，位置都在每个城市的市中心，并以胜光广场为中心，形成一个以购物，娱乐，饮食为主的成熟繁华商圈。
商场内看似门可罗雀，但他知道，其实每天营业额不低，毕竟一件衣服几千都是便宜的，动辄上万，来这里消费的都是经济实力雄厚的阶层，还有一些会员不需要来逛街，因为常买的品牌方会送到家里挑选。
随意逛了会就从胜光广场出来，想到约好的那家高级定制店在附近不远处，信步走过去。
高定店位于旁边一条小巷里，看上去店铺普通，平平无奇。
但能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租得起店面，本身就不简单，何况门口十几个停车位，以及车位上停着几辆豪车，展示了这家店的实力，以及顾客的消费档次。
所谓高级定制，是量身定做，只针对特定圈子的顾客，有固定的顶尖消费层，不需要宣传，反而在普通百姓中没什么名气。越是这些不为普通人所知，但在顶层阶级里口碑相传，需要提前预约的手工定制，店面反而不需要过于打眼。
刚进门，立刻有专门培训过的年轻漂亮的接待员笑容恰到好处地迎上来。
“您好先生，请问有预约吗？”
叶秦东报上名字。
无须查电脑，对方立刻神色恭谨：“欢迎光临，叶先生。本店一号量身师和设计师立刻为您服务，请跟我到贵宾室。”
一个店高端与否，最明显最细微的差别是服务，除了标准服务外，必须牢记每个客人的基本资料和爱好，以及近期安排，还要满足个别客人的冷门要求。尽管叶秦东第一次来，接待员在得知他名字后立刻认出他的级别。
女店员在前面领路。外表看似普通，内部别有洞天，处处精致豪华。
毕竟为顶级有钱人服务，低调也有度，奢侈是基本配置，
穿过接待大厅，路过一间布置温馨，专供女士贵宾休息的贵宾室时，门开着，叶秦东目光扫过，不由微微一顿。
茶几上摆放着各式糕点水果，书架上陈列着时尚杂志，一个看似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坐在棕色小牛皮沙发上，低头翻看一本装帧精美的漫画书。
柔顺黑亮的童花头，五官分明，鼻梁挺直，睫毛浓长如小扇，投影在下眼睑处，仿佛是山水画里最细致轻淡的一笔。灯光下皮肤白皙，如似镀了一层上好白瓷的釉色。双膝并拢，社交礼仪里最标准的女士坐姿。专心看漫画书的样子，显得十分安静乖巧。
不知为什么，叶秦东看了一眼又一眼。
似乎怕惊扰到小姑娘看书似的，连女店员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见叶秦东频频回头看，女店员轻言细语说：“是顾客家的孩子，正好路过附近替家人拿衣服。我们有送衣上门的服务，有时客户急用，会让家人来拿。她之前来过几次，似乎对漫画书比较感兴趣，我们就特意多准备了几本。”
叶秦东嘴角含笑地听着。
心想，不知哪家的父母，生出这般可爱的女儿。
又想着，若他有这样的女儿，肯定放着掌心里宠着疼着，就算她要天上的月亮星星，也会想法子摘下来给她。
量好尺寸，选好款式，留下送货上门的酒店地址和房号，叶秦东刷黑卡付款。
黑卡是各大银行为顶级消费者定制的卡中之王，无信用限额，不接受申请，只有银行主动邀请才能加入，是身份地位的象征。由于卡片是特种钛金所制的黑色，因此被称为黑卡。
出来时路过那个女士休息室，他下意识看一看，里面没人。
走到外面，原本停车位上的一辆黑色宾利也不见了。
和邱伟约好见面的地方在两条街之外，邱伟早等在店外迎接，见他步行而来，打趣说：“这是省车费呢？”
叶秦东一本正经地回答：“现在钱不好赚，又前程未卜，能省的地方自然该省。”
邱伟边进门边翻白眼：“得了吧，说你胖还喘上了。离你不远不近的那几人是你的保镖吧？你一年的保安费就够普通人吃喝几辈子了。连你都喊穷，别人怎么活？”
他们一进大厅，做头发的女顾客们纷纷看过来，目光都落在叶秦东身上。
邱伟低声抱怨：“现在的女人太肤浅，只看外表不看心灵美。”
谁知旁边正巧有位老太太听到了，顶着烫到一半的卷发笑眯眯地说：“老板啊，你说得很对，人只看外表太肤浅，我虽然外表老了，心灵还是很美的，什么时候有空和我约个会？”旁边其他女顾客唯恐不乱，立刻打趣附和。在老太太一张老脸笑皱成一朵菊花中，邱伟落荒而逃。
叶秦东嘴角微翘，不疾不徐地跟着上楼。
一楼是散客区，二楼是会员区，三楼是高级会员区，楼层越高，会员等级越高。
尤其三楼的高级会员可以接受预约，可以指定发型师，以及□□。在三楼，头发不再只是头发，每根头发都是娇嫩的婴儿，能得到最细致精心的呵护。当然，服务的价格也十分可观。
装修也一层比一层奢华，为了营造出让顾客心甘情愿从口袋里掏大钱的气氛，邱伟极舍得在这方面化心思和砸钱。
陈秋意牵着女儿俏俏的小手，早早在三楼楼梯口迎接。
她身材不高，一头短发，浓眉大眼，不施脂粉，衣品很好，算不上美，但有几分干脆利落和英姿飒爽。要不是手里牵着俏俏，很少有人把她和三岁女儿的妈妈联系在一起。
看到叶秦东，陈秋意顿时红了眼眶：“秦哥，别来无恙。”
那种发自内心的激动和高兴，绝不是能装出来的。
叶秦东神色微微柔和。
他和邱伟是发小，陈秋意认识邱伟后，死缠烂打跟在邱伟后边，邱伟又总是死缠烂打跟在他身后，等于陈秋意跟在他后面，和邱伟一样秦哥长秦哥短的叫，时间久了，叶秦东也把她当作半个妹妹看待。
陈秋意性格直率，藏不住话，愤愤地说：“天门山那事完全是意外，秦哥比任何人都伤心，叶老太太是非不分，迁怒到秦哥身上，真是老糊涂了。”
邱伟轻咳一声，虽然陈秋意的话说到他心坎里，但疏不间亲，即便姑侄内斗，总归同样姓叶，是对方的长辈。他对叶秦东叹气：“你看秋意，心直口快的脾气改不了。”
叶秦东一声笑：“不用改，这样挺好。”
然后抱起俏俏，仔细端详，浓眉大眼象陈秋意，鼻子和下巴遗传了邱伟。拿出准备好的见面礼，一幅裱好的画。邱伟顿时眼睛一亮：“伯母的荷塘月色？”
叶秦东语气无奈：“你都给孩子小名取俏俏了，俏字带月，不就为了提醒我吗？”
邱伟哈哈一笑，丝毫不隐瞒自己在打这幅画的主意。
“伯母是知名国画大师，作品炙手可热，一画难求。有次我去你家玩，伯母在盛开的绣球花间作画，是副荷塘月色，不知为什么不太满意，丢进废纸篓里。你见我喜欢，特意偷出来，偏又不给我，捉弄说留着以后当我孩子的见面礼……”邱伟声音渐低，“可惜，后来飞机失事，伯母没留下更多的作品。”
叶秦东神色微微暗淡：“她向来爱惜羽毛，对画作精益求精，稍有瑕疵或不满意的地方，宁可销毁也不肯外流。要不是你当时说喜欢，我也不会偷出来，多留下一幅作品。这幅画和你有缘，送给俏俏适当其所。”
邱伟笑着轻松气氛：“怪不得到现在才给我，原来为了省一份见面礼。”
陈秋意立刻说：“秦哥，伯母的画价值不菲，又有留念意义，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邱伟知道叶秦东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打算收回，徉装生气地瞪了妻子一眼：“胳膊肘往外拐，小心回家收拾你。”
陈秋意被逗笑得前俯后仰。
俏俏吃着水果，一脸茫然地看着打闹中的父母。
叶秦东含笑看着幸福的一家三口。
中午邱伟夫妻在酒店里请客，为叶秦东回本市接风。
下午俏俏打疫苗，陈秋意带着孩子先离开。
邱伟亲自操刀，为叶秦东修剪头发。不愧是炙手可热的一流发型师，经邱伟一番巧手后，镜中的年轻男人五官容貌不变，气质却又所变化，更显得清隽贵气，冷淡疏离。
邱伟对自己的手艺十分满意，用各种溢美之词狂夸了自己一顿，才心满意足地打住。然后让人送来一堆帐册，放到叶秦东面前，“这几年账目都在这里，你过目一下。”
“不必看，我信得过你。”叶秦东简短地说。他清楚邱伟对钱财方面有底线，向来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邱伟坚持：“亲兄弟明算账。要不是你，哪有我的今天？”
当年邱伟考了个不错的大学，大一时对理发产生了浓厚兴趣，坚持退学去技校学习。父母恨铁不成钢，阻止不成后对他进行全面经济封锁。邱伟也是个死倔脾气，家人越反对，他越一条路走到黑。之后屡次创业失败，走投无路，是陈秋意打工缩衣节食，陪他熬过最艰难的两年，是叶秦东倾其所有，连口袋里的几个钢镚都挖出来，帮助邱伟重新创业成功。作为回报，翻身后邱伟立刻娶了陈秋意，而叶秦东也成了这家知名理发连锁店的两位老板之一。
如今美发连锁店杀出行业重围，闯出一条成功路，本市名媛们是店内常客，很多女明星指定该店做造型，几年下来赚得盆满钵满。
叶秦东见邱伟态度坚决，简单翻看了账本。他天生对数字极其敏锐，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才能，很快看完几年账本，账目严谨正规，没什么问题。
邱伟取出两张银行卡交给他。
“第一张卡是你今年的分红，第二张是我的全部存款，借你周转。如果不够，我还有一些不动产可以抵押。”
叶秦东只接过第一张卡。
“怎么？不想用我的？”邱伟神色认真，“我们小时候一起闯祸挨骂过，差点泡过同一个女生，我跌入谷底时，连家人都厌弃，只有你全力帮助，那时你分明有更好的投资。现在你需要用钱了，难道我能坐视不管？”
叶秦东注视他片刻，忽然笑了：“这么煽情，果然是你。怎么，觉得我在跟你客气？”
“难道不是？”邱伟把卡往前推了推。
“如果我缺钱，你这钱不过是杯水车薪。放心，需要时会开口，不跟你客气。拿回去吧。”
“那好吧，我给你留着。”邱伟无奈收回，“明天需要我陪你去琴山吗？”
叶秦东目光似笑非笑：“怎么，翅膀长硬了？不怕被老太太教训了？”
想到叶老太太目光如刀的冷厉模样，邱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硬着头皮说：“她是你姑姑，等于是我长辈，被长辈训一顿，当作孝敬了。”
“你确定？”
从前和叶老太太见面的情景浮现脑海，邱伟自觉抗压力不如叶秦东，不由打起退堂鼓，“老太太向来觉得我不务正业带坏你，每次看到我气打不过一处来，我去了是帮倒忙。算了，还是不去吧。”
车钥匙往叶秦东手里一塞，“你刚回来，这几天先用我的新车，万一老太太动怒，你也能麻利溜走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