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求死之人,向死而生(3)
刺客秘殿的圣堂内。
身着一袭尊贵黑色袖袍之人乃是刺客们的领袖——最高主教,无双。
黑袍之下纯银的面具遮蔽了她的真容,在他的手中燃烧着一簇金色火焰,那是人体被抽取的本源——真命,随着火焰的熄灭,无双转身身看向下方。
在她的下方有着七名刺客大师。
「空无边界,虚无界天,还有天人,这漫长的一千多年里,我们已经完成了名为“刺客”的使命,当历史的轨迹出现偏差,出现某位暴君的独裁,又或是不公正的阶级对立时,存乎于黑暗的我们都将为世间带去自由与正义;
但如今,天人中诞生了圣殿骑士,他们有了属于自己的秩序与信仰,不再需要刺客的教义本就是刽子手的我们已无法再躲避在阴影中,他们对我们追杀,剿灭」
有几人闻言迫切]得到主教大人的指引,
「主教大人!」
「难道我们真的就这么坐以待毙么?」
「主教大人」
余下之人皆是不语。
「不——!吾等的抗争并非是指向圣殿骑士,我们的敌人太过遥远与强大,因此才有天人一族的苟存,我们生活在这方世界,并非我等乃天命之人,仅仅只是作为留存的星火待到有朝一日能够奋起反抗!」说罢,无双的眼神扫过那三人。
「你们所渴求的,是打败圣殿骑士后的胜利,亦或是为了人类大业所献身的荣耀?」无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其中一人出列,躬身卑微道。「主教大人!现在刺客组织与我们在场之人,已然是生死攸关之际,您还依然为着那“人类大业”操劳,敢问究竟是何等大业能让大人您如此看重?我们都相信您的指引,能否为我等解惑?」
主教大人扫了他一眼。
「舒长适,我能理解你们此刻的心情,手足袍泽接二连三的倒在圣殿骑士手中,但也正因如此让你无法看清事物本质,你们都还记得我等先祖进入常世时说过的戒律吗?」无双问道。
舒长适当即念诵出刺客的戒律教条。「天道济光明,影流护光阴,天道亘长存,我心亦长存」他还义正言辞道。「这不光是先祖的戒律,也是我们刺客的教义,我不敢也不能忘!」
无双:「不错,我们一直以天道的执行者作为根念,在常世是如此,在虚无界天也是如此。可是如果我们所守护的天道并不存在,我们的信念也非真正的信念,那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此言一出,舒长适与在座众人大惊。
舒长适抬起头目光与其对视,他义正言辞道。「主教大人——!纵然您是主教,也不能诬蔑先祖的遗训,我现在是询问你的大业所为何事,而不是在这里听你滔滔大论地诬蔑先祖遗训,纵然您是主教,也不行!」
曾经的心念隐隐出现了一丝裂纹,舒长适只想立刻去弥合它。
「天道亘长存,此身不长存,纵心已长存,红尘泪断痕」无双反驳道刺客的教义,她还说。「我们刺客所修乃为秘境,与圣殿骑士的灵基不同,以透支生命潜能为代价开辟身体各处秘境,三六周天消其神,十八无间锻其身,八境辟开真我恒。进而获得力量与速度,同时还获得了只属于刺客的力量——极意;
和圣殿骑士借来的天道真铭不同,我们的极意乃是自我意志与心灵肉体的统合,诸位皆是刺客大师,能够感知到随着自身极意的增长,这方世界也越发对我们格格不入;
我们不光无法掌握独属于圣殿骑士的那部分天道真铭,甚至反而连曾经掌握的天道真铭也开始无法呼唤,是这方世界就在排斥我们!」
舒长适身后之人站了出来。「的确!主教大人所言极是,我曾经一度以为是我修行错误,后来我查阅了古籍,其实刺客前辈们早就知晓刺客的法在这方世界受到排斥;
但是我与舒长适的困惑一样,还请主教大人告知。为何明知在有重重包围的情况下,依然派遣宁远流大师去骑士的总部刺杀天帝,即便真的要执行斩首行动,为何仅仅只是让宁远流在毫无后援的情况下孤身一人?」虽然他话中带有敬语,脸上也并无明显表情波动,但语气中丝毫不掩其怒意。「能够调动刺客大师的除了图腾外便是主教大人您?若非您草率的下达了这道命令让宁远流大师白白牺牲,还激怒了天帝,导致我等袍泽血流成河」
所有人都听出了他的不满,众人也在等候主教大人的回应。
「我确实让远流执行了机密任务,但绝非刺杀天帝,如果我真有心如此,必然会周密计划而非如此草率,古然,你能舍弃自己的帝族身份加入刺客,说明你是深谙均衡之理的智者,就像你说的,能够调动你们的并不止我一个」无双淡淡道。
古然思索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这不可能!隐秘图腾绝不会背叛刺客!」
舒长适闻言大惊,众人皆面面相觑。
无双恶鬼面具下的眼眸打量着众人的神情,五指缠动。
「既然如此,我想我们也是时候转变下态度,不再墨守成规了!纳兰古然,我可以相信你吗?」
众人皆看向纳兰古然,他的真实身份乃帝族之后。
………
自艾首罗事件已经过去一个月,清自在的府邸内。
一名少女身着白色便服,目光黯淡,毫无表情地坐在石墩上,清自在就在前方的练武场内舞刀弄枪,挥洒汗水。
清自在上身赤膊,精炼的肌肉肋部是触目惊心的伤疤。手持着一柄战戟施展天一无尽·皆尽战式,这是他从梦境中传承习得的绝技,也是清自在能技惊四座的根本。随着时间推移,清自在越发觉得“天一”的浩瀚,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恐也只是随着对“天一”参悟的高低。
少女名为——宁觉,是刺客大师宁远流唯一遗孤,她至今萦绕在耳边的声音依旧是“我叫清自在,是你的杀父仇人。”
这个名为清自在的男人每日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甚至于知晓她是一名刺客。
清自在似是陷入瓶颈停下,转头看向一旁宁觉,一个月的时间,她仅到耳垂的乌发已然及肩,假小子的模样在一番梳妆后竟是一位翘首美人。
「饿了么?走,吃饭去吧!」清自在很自然的走近,轻轻抱起宁觉,将其挪移到一旁的轮椅上。
「今晚有临行庙会,是已经一千四百多年的五帝节,我带你去看看,省得你家里边待发霉了」他说。
宁觉:「」
清自在:「都一个月了,我也找医生给你检查了,没病就说句话行不?我知道你是刺客的后裔,不过虚祖神庭对于非刺客是一视同仁的,身份信息那边我都给你报备了,再过两天我要把你移交给愿意收养你的家庭了」
清自在只觉右手一凉,一只小手已经抓住了自己。
「不想分开」少女目光涣散,说话有气无力。
清自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今晚我带你去逛庙会吧」
宁觉:「」
………
翌夜。
临行庙会——五帝节!
顾名思义,乃三皇之后的五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
黄帝晚期,人类首度发现空无边界,还从中发现了相较于炼气一途更显高明的天道真铭。
到了尧帝时代,洪水初倪,民不聊生,尧帝便命部分先民前去避难,开筑家园;数十年而过,人们渐渐了解了空无边界这方世界,舜帝即位,洪水早已肆虐成灾,人哭鬼怨,舜便命加快进程修建天空之城——虚无界天。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洪水在整个世界都掀起浩劫,一支方舟也从世界的另一头进入这方净土;因治水有功而受禅让称帝的禹让公天下以成家天下。
舜帝与禹帝的两方子民在空无边界内战争持续数年,几度波及人界。
禹帝为固千秋大业,自外封闭了空无边界,从此与世隔绝。后世人误入其中又再度而出,呓语其名桃花源。
凤求凰区大街小巷早已张灯结彩。清自亲自推着轮椅上的宁觉漫步在过道间。
「卖烤串勒~喷香劲脆的面筋便宜咯!」
「来套环啊!百币五环,吉游乐大套装都有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新工艺面料,丝绸缪缎,前段时间刚从星之海出产的,商家直销啊~~」
小贩们都在努力给自己的商摊吆喝着。
清自在:「有没有什么你喜欢的?」
少女短暂沉默,手指向不远处。「有,那个」那里挂满了各式香袋。
清自在推着宁觉走上前去。「老板娘,请问这些都怎么卖?」
「喲~好俊的小哥~这是」老板娘看见了轮椅上削瘦的少女。「哎呀!多么我见犹怜的人儿啊~公子真是一片痴情!」老板娘直接脑补出了个中缘由,只见她用手帕擦拭眼角泪光,兰花指极其刺眼。
清自在满头黑线。「你喜欢哪个?咱们买了赶紧走!」
「我想要」
「公子我帮您挑好了!」宁绝刚要开口,老板娘直接对着清自在介绍起来。「您看这只青山黛的怎么样?里面是薰衣草和西浓度油制成的,不光能提神醒脑,还能滋润气血。您的小情人儿带着个半月,虽然不能让她站起来,但是肯定能够容光焕发的」
老板娘掐媚地晃动着着手中米白色的香袋,袋颈的藏青流苏来回摆动。宁觉伸出双手想要接过,老板娘立马收回,白皙的小手停罢在半空。
清自在感受到老板娘狡黠的目光,自己仿佛就像只待宰的鲶鱼,只得乖乖地躺在案板上。
……
「大小姐,大小姐,你快过来看看这个,这个好像很好吃哟~」
「玲儿,你别跑这么快啦~」南柯朔月轻提裙角,脚下的木屐伴随加快的小碎步发出脆响。
名为玲儿的少女也与南柯朔月一样身着一身霓裳,二人主仆一前一后追闹在庙会街道间。从外貌来看,二者都是待放的花蕾,但玲儿似要更显青涩一点。
玲儿在一名冰糖葫芦小贩前停下脚步,转过身呼喊道。「大小姐,你怎么都没以前跑得快了呀?以前每次都是玲儿追着你的呢~」
「死丫头,敢把主子丢在后面自己瞎逛,活腻了你!」尽管南柯朔月极力让自己的姿态显得淑女,但脸上的横劲还是能让人看出平时的张扬跋扈!
或许是实在无法适应身上的着装,朔月还是放弃追逐,驻足原地拍胸喘气。
玲儿:「大小姐也终于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咯~玲儿终于可以不用再每天求女娲娘娘保佑大小姐闯祸啦~」
朔月:「玲儿…你…」
玲儿:「南柯家的女魔头终于要出嫁啦,南柯家的女魔头终于要出嫁啦,南柯家的女魔头终于碰到她命中注定的克星啦~~~」
朔月刚被她得一番话打动得眼角湿润,又被她接下来的话气得差点吐血玲儿还不禁手舞足蹈起来。
「什么?那个女魔头出嫁啦?」
「呜呜她终于出嫁了,再也别来我这了!」
周围商铺的老板听到后都议论纷纷起来,这条街本就是南柯家的私有财产,往前几年的近日,他们早已饱受南柯小姐的摧残,今日竟一致拍手称赞。
尽管朔月一改往日的假小子装扮,但反而让人感受到了她那惊艳绝伦的相貌,瞬间成为了街道的焦点。
人群总是爱凑热闹的,很快就将朔月围成一个圈,商贩们庆祝这纵横十多年的魔头终于出嫁,朔月透过人群看到,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牵起玲儿的小手,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或许自己也身在其中,朔月反倒释然了。
清自在看到街道不远处的人群拥挤在一块儿,不爱凑热闹的他下意识地避开了过去。
回想起这三年,清自在只觉感慨万千,但是每每想到艾守罗的那几句话,心底还是不免担忧,那个曾经教导自己的女人,现在究竟如何了呢?
「烟花!」宁觉小手指向河边,那里正升起道道绚丽烟花。
街道上的客流变得愈发热闹,只因盛会的关键人物已经出场。
天帝陛下的仪仗队所到之处,路人皆是自觉退让,群众们的右手护心,发自心底地躬身敬仰。
清自在看到了仪仗队和众星拱月的天帝陛下,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自己这边,他推着轮椅上的宁觉走到人墙外,顺着与仪仗队相反的方向而去。
「就是现在,动手!」人群之中传来一声低喝。
藏匿的刺客们立即投掷出暗器,目标正是此行的天帝。
仪仗队的礼兵还未反应过来便纷纷倒地,这突如其来的敌袭让众人措手不及。
随行的十世环印王爵立刻跃上马车,不动明王扩张开的脉门在马车周身形成一道气墙,将飞刀匕首尽数阻挡;另一位随行的七世环印王爵之身正立在马车前,护卫正门。
「陛下,稍安勿躁」马车顶上的车迟流运气成线直穿至马车内,纳兰越听到了他的声音。
作为十世环印王爵的他可以说是目前历任王爵里年龄最小者,仅十七岁就得到如此地位,不光拥有无匹的力量,还有与之对应的胆谋。
「是刺客吗?」马车内的纳兰越看向头顶。
「是的陛下,看来围剿刺客的计划并没达到预期的效果,还让他们潜入到这里,真是大意了」车迟流说。
「不!这恰恰说明猎杀刺客非常有成效,他们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狗急跳墙」纳兰越回想起历代天帝间托付的那句话。「当群星的光芒黯淡,混沌终将再次就降临,这便是我等的宿命」他至今不明这句话语的含义。
远处,现任刺客主教——无双,她隐匿在骚乱的人群之中,深红瞳孔窥视着马车内的天帝。
「究竟是从何时起,天人已经堕落到忘却了自己的使命,来自天外的敌人依旧盘踞在天渊的彼岸,我等却已经安于生活的安逸,光之意志的神圣已经被凡人,天人遮蔽,长达千年的分离是时候回归了,哪怕是让天一的传承于此终结,我也在所不惜!」她不仅低语。
几乎是同一时间,清自在感受到了那股恐惧又熟悉的气息。
凌驾于“黄昏悲叹”之上的领域将周围所有人驱散,清自在看到人流一个又一个地从身边消失,一道黑袍身影霸气走来。
「别来无恙,我的好徒儿」
黑袍身影发出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你!」正是自己噩梦中的正主——无双那月!
自己那挥之不去的童年阴影皆是因为她,若是当初自己死于那批狼群,就不会度日如年地行走在地狱里
黑影摘下头帽,那鬼魅修罗般面具遮挡她的面庞,如瀑布般的秀丽长发披洒及腰,刺客主教竟是一位惊才艳绝的女子!
「师不——!无双那月,你怎么会在这里!」金色光影闪烁,天龙戟出现清自在在手中,他将轮椅上的宁觉护至身后。
无双毫不在乎他的动作,只是淡淡道:「我问你,你是否进入了那个梦?」
清自在:「什么梦?」
「天弈觉谛呢?有梦到过一个金色身影吗?」无双又问。这是问天羽告知无双那月的梦境,只属于天一无尽的传承。
「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清自在一口回绝。
「嗯看来你还没到觉醒的那一步,有必要再特训你一段时间」无双自言自语,丝毫没把清自在放在眼里。
已经清场的周围走来一群刺客,将清自在与宁觉二人团团围住。
清自在用戟尖指向无双。「还以为我会听你的命令么?从我逃走那一刻,你我就已是仇人!」
「我可没说这是命令,只不过是本座的一时兴起罢了」无双语气悠然,丝毫没把清自在的威胁放在眼里。